[轉帖]斯琴

moneymuch

巴彥的山上有一棵老松樹，樹後有一座尼姑庵。
    斯琴經常站那棵老松樹下，聽庵裏清淨悠遠的梵音。
    去年青草返青的時候，斯琴對初一說：“我喜歡你，這輩子不會改變，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選擇。”
    初一問她：“那你怎麽不問問我的選擇？”
    斯琴說：“那我不管，我一生只做一個選擇，喜不喜歡我，是你的選擇，愛你一生一世是我的選擇。”
    斯琴的心跳得飛快，雙耳發熱，不是因爲激動的緣故，在她心底，青春萌動的角落裏藏著另外一個選擇，這是她的一個秘密。這個秘密除了她和我，就是遍地的綠草和飛舞的蝴蝶也只能捕風捉影，無可奈何。
    我站在巴彥的山上曆經風雨。草原上的風雨，狂妄、自大，它們呼嘯著來，又呼嘯著去，從來輕賤我的身體，忽視我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美麗的斯琴帶著她那天使般純潔的信任來到我的身旁。
    那是個美麗的下午，草葉的芬芳在巴彥的空氣裏流淌。采蘑菇的斯琴唱著歌來到我的身邊，蝴蝶在她走過的路上翩翩起舞，好象也沈浸在斯琴快樂的歌聲中。
    斯琴雙手交叉在胸前，長長的睫毛摭住她那會說話的大眼睛。我聽見她的呼吸像馬兒跑過草灘時那樣急促，她的身體在輕輕顫抖，散發著少女的幽香。
    “老松樹啊，老松樹，祝福我吧，草原上流淌的河水和夜空閃爍的星星都可以爲我證明，甜蜜的愛情占有了我的心靈！”
    我抖抖身體，把一根松針送到她掌心，對她說：
    “孩子，千萬要當心呀，這世上最幸福的愛情，有時候也會像這根松針，在你最甜蜜快樂的時候，把你的心戳出一個只會流血的洞來。”
    “老松樹啊，我不怕，現在，我的幸福像蜜汁一樣就要溢出我的胸膛，您的祝福只會使我的選擇彰顯英明。”
    “孩子，你想好喽，這可是你第一次選擇？如果你已經做出決定，那麽，我的祝福就已經陪伴你左右了。”
    “謝謝您，孤獨的老松樹，我跟您說吧，這是我的選擇，而且是我這輩子唯一的選擇，不信，您來爲我證明，我發誓，如果我背叛了我的愛情，那就讓我出家吧，我將永生不配擁享愛情的甜蜜幸福！”
    斯琴忽然沈默，她的目光一刹那變得有些憂傷，像身不由已的雲，向不遠處的尼姑庵飄去。

    初一看斯琴用石子在湖面上打水漂，每一次伴著石子在墨綠的湖面上激起一連串的漣漪她都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那笑聲，使初一能真切地感受到那湖面上蕩起的一圈圈漣漪，像一個個套子，正在不斷地套在他的脖子上，使他窒息，使他暈眩。
    初一愛斯琴，從他遠離家鄉，來到這個偏遠的小鎮上，第一眼看見斯琴那天起，他的心就爲眼前這位快樂的蒙古族姑娘迷失了。
    直到三個月前，一個飄著雪花的下午，初一接到母親一個電話，他那顆失落在草原上，自由流浪著的心靈，終于被喚醒了。
    母親說：“你陸伯伯幫咱的事情有眉目了，你做好思想准備。”
    母親嘴裏的陸伯伯，是初一父親的戰友。他們一塊上過戰場，戰火的焠練，使他們的友誼親如兄弟。初一父親病故後，陸伯伯像父親一樣照顧初一。
    初一娘嘴裏說的陸伯伯幫的事情，是幫初一在家鄉安排一個合適的工作，以便就近照顧初一娘。
    按說，這和初一和斯琴的愛情風馬牛不相及。但是，這件事情因爲陸伯伯有一個女兒就不一樣了。
    陸伯伯的心思，初一明白，他娘跟他說過，陸伯伯向他娘提過幾次了，希望兩家做個兒女親家。
    沒遇見斯琴以前，初一對陸伯伯安排的工作很上心，他知道，以他陸伯伯的能力，一定會給他安排一個順心的工作崗位，所以，他對自己和陸伯伯的女兒談婚論嫁的事情也沒有明確表示過反對。
    現在，斯琴出現在他的生活裏，就像她現在打水漂的石子，打破了他按部就班平靜的生活。
    平靜的湖面上落進一顆石子，這湖面上的平靜就永遠消失了。
    “初一，你想什麽呢，來，咱倆比比看，不比誰投得遠，就比誰打得水飄多。”斯琴依舊快樂著，幸福著，她的甜蜜幸福使她看不透巴彥湖的湖水有多深。
    初一應了一聲，俯身在湖岸上撿起一塊又圓又薄的河流石，他在手心裏上下掂掂石子，並沒有馬上扔過去，長身站在湖岸上，眼神飄忽，向著深藍的湖面發起呆來。
    斯琴黑黑的大眼睛睜得老大。這時候，她才注意到今天的初一有些古怪。
    “怎麽了，初一？”她的心有些顫抖。
    初一沒有吭聲。這三個月斯琴經常這樣問他，他都是這樣沈默著。漫長的九十多天，他一直徘徊在浪漫的愛情與理智的生活二者之間，幾近崩潰的邊緣。
    忽然，初一俯身，揚手，那顆又圓又薄的石子朝平靜的湖面飄去。
    就在初一一出身的刹那，他做了一個決定，他把選擇交給了那顆又圓又薄的石子。
    以它濺起的水花數爲准：單數，繼續愛斯琴；雙數，聽媽媽的話。

    遠處，清淨悠遠的梵音飄過來，掠過湖面，消失在草原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