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载]當一切都已經過去 by.馮唐易老

qingchejiyu

1
一個標點，一個符號，一個個早已在歲月深處冰封的眼神，一段沒有伴侶的歸途。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我的人生就是這樣，平平淡淡，安安靜靜，波瀾不驚地在歲月的眼角劃過，不留絲毫痕跡。現在看來，原來我寫的東西在很大程度上是是在滿足自己的某種心情，然而是怎樣的一種心情直到現在我都一直沒有摸索出來，因此我也不知道我該用怎樣的一種姿態來解釋我寫過的那些文字。
知道有一天，我又碰到了小思，才發現我們僅僅只是對文字有著一種偏執的狂熱，我不知道我現在是否還對它依然狂熱，只是我一直都在用著鍵盤敲打。小思的臉上依舊是多年以前的那種對文字的熱忱對音樂的執著的狂熱表情。很多年以前在我的記憶中，他表面上目空一切的玩世不恭，在炙熱的陽光斜照下身上帶有的點點憂傷，竟在歲月面前悄然支離破碎。一群不羈的少年在很多年以前的某個午后把背影留給了那座煙雨中的小城——古樂。
我記得我曾信誓旦旦地說要將一切忘掉，就好像很多年以前某個偉人說那句“我們要用雙手砸出一個新中國”時那樣堅決。然而當我將原來所有的信件、卡片、照片統統都燒掉連同昨日殘留下來的絲絲溫暖時，我才發現這樣的行為是最愚蠢的，當最后留下那一地雞毛的無奈時我才真正明白，原來我自始至終都無法割舍。
佛曰：“人最大的困惑就是割舍。”
人的一生是困惑的，任誰都無法明白為什么會這樣。莫非真的就是無法割舍？
2
我想我終將明白人的一生應該怎樣去放棄與擁有。
月光碎成一地的早已經不再是思念，而是年少那些奢望得不切實際的夢，夢，終究是會有醒的一天。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想我的夢已經醒了。
曾以為一只手，就算是遠在天邊，在我的心里卻總是可以觸手可及的；一份溫暖，即便是延長了時間，也總是可以將距離忽略；也曾以為默默無語，選擇悄然離開，我會不在乎，然而……
這世界有太多的憂傷，讓我們在無聲中越來越傷感。
或許在那笑容都不再記得的晚上，我還會記得那在季節里沉淀得如蓮花般絢爛的容顏是怎樣在我的眼角枯萎，我還會記得在季節的初衷里默默追逐守候歲月無法抵達的高度。或許我喜歡的女生那泛黃的心事在葉子被吹落的剎那就已經被我窺見。一個陌生的影子是我一直無法對過去深刻緬懷的原罪。
誰能說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也許這是一個夢，一個美好的夢，也許是一段需要卻無法得到的漂泊。
3
直到我又遇到她，我才發現我的夢其實早已經醒了，原來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一個沒有陽光纏綿的午后，風孱弱無力，顯得不堪一擊。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真正愛過的女孩，我卻一直都沒有機會告訴她，她在我的心中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那一次的見面，我似乎發現她變了，恍惚間我也似乎感覺到她一直都沒變，變得卻是我。
那次見到她時，我依稀記得多年前她那稚幼的臉上有我一直所追逐的溫柔，有對我充滿誘惑的長發。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樣對長長的頭發竟有一種偏執近乎變態的迷戀，或許是因為這樣，那次見到她后竟然我的心里面再也無法像原來那樣緊張得不知所措，有的僅僅是對待一個能讓我回憶過去的感觸那般，或許有的僅僅是漣漪點點。原來我一直偏執地說著我愛她，竟是建立在那一束如瀑布般連綿得讓我留戀往返纏綿得我不知所以的長發，說得更深層點，那就是多年前驀然回首在陽光下閃現的瞬間的驚艷。
三千里山河，是一冊漫漫人生路的長卷，在歷史的不經意間流暢。驚回首，十億年的滄桑竟短暫如同一個哲人的夢，點點滴滴，恍若隔世。
青春的無瑕與無邪，就在于它的一去而不復返，可遇而不可求。
席慕容如是說。
在她向我走來的時候，我清楚地感覺到記憶在復蘇，我也清楚地感覺到那一刻我心中的某個地方某個東西碎了，破碎的那么堅決，那么干脆。
我如是對兄弟說。然后我們就在那座我們流連多次的高架橋，抽著煙，喝著酒，嚼著檳榔，一起說著我們曾經各自喜歡過的女孩。或許千百年的追逐，僅僅只是擱淺在心頭；億萬年的守候，也只換來淺淺的微瀾，我們一起說著曾經，幻想現在已無法實現的夢想
其實很多事情是沒有定論的，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有人告訴我，只要把握今天，你的人生就不是蒼白的。很可惜的是當我明白這句話時，曾經的今天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4
同樣是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同樣是在這樣的一個下雨天，也同樣是這樣的心情，卻沒有了當初那般的灑脫。原來兄弟們的歡聲笑語仍在我的耳畔回淌，暗戀著我的女孩身影迷朦，可惜如今的我活到今天，變化甚多。
是否看慣了生離死別的慘淡，聽慣了山盟海誓的纏綿，聞慣了樓蘭的七尺斷腸，才會顯得那么的無奈與孤獨。我覺得我總有一天會帶著像海一樣遼闊的煩悶與憂愁，悄無聲息地沉沒掉，不留下一絲存在過的痕跡。
有人說男女因為誤解而結婚因為了解而離婚。
又有人說女人是被愛的而不是被了解。
用一句很老套的話說就是——這是一個很哲學的問題。既然是一個哲學的問題，那么，自然而然地就需要用辯證法來進行討論。不過，在我那稀少得近乎匱乏的哲學知識里面我總結出了一條不是哲學的哲學——果真是為了了解而離婚，那邊不要再去了解，只需要去愛。愛，其實是一種很有深度的情感。不過，我卻一直沒有很系統地明白到底已經達到了怎樣的深度。
說的還是我曾經喜歡過的那個女孩，很多年以前的感觸誠如書上所說的，那小小的年輕的心是玻璃做的，易感、易醉，當然也是易碎的。
其實，只要流過就會有痕跡。只要愛過就會有回憶。
當時的刻骨銘心有的成為了日后的云淡風輕，有的仍有著至今不能忘得蜂失仍時常被一些早竭的情緒刺痛，成為生命中永不可更動的風景，胸口永遠的痛，生命中永遠的缺口。初戀，雅而纖細，像煙云的囈語，如夢境的嘆息，但更多的時候卻像是生命中的一枚青果，已不成熟的酸澀懸結在最低的枝頭，等待著過路人的采摘。某個詩人寫道：
…………
好在我們知道
少年情懷總是詩
人不癡情枉少年
…………
或許我們終將明白，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方知情重。
5
我偶爾還是會夢到那個沒有風的午后的夏天，人流如同棉花糖一樣纏繞，永遠也找不到開始，也尋不到歸途。我就站在這樣的街道，這個路口上看著那些車子在我的面前穿梭，看著那些不知道為什么奔波的人們在我的面前招搖。很久以前，我的朋友們就是在這條路口開始奔向了各自的人生，很多年以后這個路口卻還在夢中不停地出現，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走的路是否是正確的，就像當初我義無反顧地投入文學的洪流那樣。很多年以前我可以很不羈地說這條路我會一直走下去就算我錯了我也將用我的一生來證明。可惜的是現在的我卻無法再說這樣的話了。或許人開始長大了，便開始對未來有了一些不可捉摸的惶恐。惶恐，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毀掉一個人所有的激情甚至生氣。我不知道我的惶恐會給我帶來什么，但我一直在惶恐著……
古樂的街面上一直都有種讓人放縱的空氣在飄動，使我的憂郁在日光斜灑的下午綻放，飄滿了整整的一條街。時間在如此嘈雜的街道上流淌，大片大片的梧桐葉割碎了整整一街的陽光，割傷了陽光的溫柔。就這樣，它們靜靜地躺在街上在被割傷的憂傷中不動聲色地流淌著，而我就是站在三岔路口的中央忘記哪一邊是回家，哪一邊是路過，哪一邊是終結。
我曾在某個不知名的夜晚對古樂寫了這樣一段話，我想算是為了對古樂的一種銘刻吧，亦或是對過去的一種緬懷。
“霓虹閃爍的夜晚，憂郁的音符在我孤獨的指尖綻落。那在季節里穿梭的思緒，是我無法言喻的寂寞，我想過用一生去流浪，用三生來回望，卻不想我用盡一生的氣力也無法將你忘懷，卻不想我圖盡一世的精神也無法將你的容顏記起。詩人帶著他對青春特有的執著在黑暗中獨自慢舞，似乎想要忘記什么，又似乎想要銘記什么。滄桑的臉龐之后掩埋著淚水與脆弱，畫一個圈只為對你說我愛你一萬年不變。”
現在的我再也無法明白也不知道當初為什么會如此語無倫次地說著這樣感性的言語了。
大概，很多時候是因為說得太多而開始變得不知所措吧！
6
或許我應該換一種方式來對待人生了。
時間像大海一樣延綿無際，鋪天蓋地地向我們席卷而來，那聲音像柏樹葉燃燒時那樣噼里啪啦令人繁雜。
沉默，其實也是一種對待生活的態度。
我想過用一把鎖將曾經經歷過的快樂與痛苦塵封，我想到那時候我會過得更好，后來我又想到一個更加直接的方法，那就是將一切都燒掉連同昨日殘留的絲絲溫柔。后來我也真的這樣做，可是我卻沒有得到意想中的輕松，得到的卻是漸漸涌上心頭的那絲絲無法言語的無奈。
或許這樣的一個過程每個人都會經過吧！我如是想。
7
我記得很久以前我就說過，人最重要的是要耐得住寂寞。
寂寞，可以說是一個很偉大的東西。因為很多偉人大抵都是在寂寞中煎熬，最后才在寂寞中得到永生的。這樣的現實任誰都無法否認。
8
很多時候我也在思考，當我很上文學的時候，那將會是怎樣的一幅光景呢？
我不知道會不會將它連同所有的血液在一把火中蒸發殆盡，也不知道那火焰的熱烈程度有沒有秦始皇焚書時那般的壯闊那般的扣人心弦，而現實是現在的我還一直沉浸在文學這一行當里面，就像我曾經瘋狂愛上的那一束如絕世妖姬般妖嬈的長發，找不出放手的理由。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我始終認為文學最終也將如那一束長發那樣逐漸在我的心里散去，直到再次遇到卻發現連神經末梢都無法再觸動時或許我會再次尋找另一種屬于我的生活方式，抑或到某一時刻我也會明白當興趣逐漸成為一種生存手段時，生活也便變得無所謂了。
有時候我一直在尋找一種能夠在雨中恣意綻放的文字，不在乎華麗抑或平庸。當冬天的最后一片葉被歲月無情地揉碎時我發覺我的心一如那繁華般墜落的枯葉，受傷的脈絡清晰可見，每當這個時候，我的心突然之間就黯然了。
走過的風雨，早已被歲月磨平了所有存在過的痕跡，生命中的等待過去了，卻還是揪心的痛。天空有時候像蒙了層灰塵就為擦拭的玻璃窗，塵埃慢慢地在心底墜落，又騰空，一如那百無聊賴的寂寞。
9
心情煩悶的時候我總會想起小孝和阿凱，想起我們最后一次在古樂的大街上恣意的笑，想起我們在古樂等待過的最后一個黎明，一起看的最后一次日出。
上一次元旦我回到了古樂，發現古樂的街道還是原來那樣熙攘，還是那樣在陽光的追逐中川流不息。當時我想去看看葉子，看看亞惠，還有那一群年少不羈時所認識的朋友們，然而在我看到石蘭街的街道依然擁擠，兩旁的網吧依然繁華，臺球桌旁邊的笑容依舊歡暢，街機里面的拳皇還是那樣的勁爆時，我發現我不應該回來，回來又能怎么樣呢？我們走過的地方依然有著存在，我們流連過的地方依然有著前仆后繼的后繼者。曾經我們生活過的街道、學校，曾經走過的巷子里牛腸粉的攤子一成不變地依偎在墻角，夜深的古樂，冷冷地看著那些為生活奔波的人們，以及那些拋棄尊嚴抑或只為生活而不得不出賣肉體聲音在無力地拉擁著生意。
一切都顯得那么熟悉，一切都顯得那么陌生。
終于，我誰也沒有見到，因為我誰也沒有去找。在我認為，當一切都已經過去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今天。我把昨天當財富，卻把今天輕輕放下，只為了明天好好的走。
在這一刻，我突然發現原來我和古樂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隨著那群人們的背影分道揚鑣了。終于，誰也不會記得古樂，誰也不再忘了古樂。
那一座被湮滅在江南煙雨中的小小城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