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舞

Mr.Serafim

有一天，天主俯首人間，在人們為了侍奉祂而建的一所教堂內，見証了一對生死相別的戀人 — 教堂的琴師約瑟和年輕的女舞蹈家安琪。

安琪因為不幸受病魔折磨，早已乏力地躺在約瑟的胸膛裏。約瑟緊執住愛人的手，在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教堂內，安靜地感受少女身上最後一絲的餘溫，希望陪伴她走盡餘下的生命之路。

終於，在天堂的某處，代表安琪生命的燭光一瞬熄滅。在愛人死的一刻，約瑟在天主的面前約誓，今生今世不會再愛別人。

天主很好奇，認為除了祂以外沒有任何事情會是永恆，於是召來身邊的一位天使，把安琪的記憶賜給他，並派了他到凡間，要他嘗試令這位痴情的凡人愛上自己。

天堂的一天相等於人間一年，在天使遇到約瑟的時候經已是安琪死後的一年。時光之流是情感的潔白劑，一年的時間彷彿一切的生生死死都經已被淡忘，約瑟如常一個人在教堂練習，準備為婚禮中的新人們獻上幸福的旋律。

因為擁有安琪生前的記憶，天使一聽到熟悉的琴音便不自覺地翩翩起舞。一個提足一個轉身，都和當年安琪的動作無兩樣。手腳輕快的節奏讓人有飄然的感覺，舞步的優雅清新脫俗。若然可以在表演者的身後加上一雙純白的羽翼，自由飛翔雲霧間的天使必定是如斯模樣。

雖然天使與安琪不同，不愛在別人面前跳舞，只是悄悄在一角獨自陶醉著曲韻，但那份極相似的氣質依然叫約瑟不禁裹足欣賞。

到一對腳掌相繼觸地，身體的重心隨手的向下擺動按下，動作就如一片羽毛緩緩飄落地面般輕盈，一套的舞步就這樣在悄然之中完結。天使這個時候才發現一直凝望著自己的約瑟，與他目光交接之時害羞地把視線不自然的躲開。不過約瑟隨即對自己報以的笑容，在安琪的記憶內佔著十分重要的位置，是一個很溫柔很令人安心的微笑，使天使接著也展露笑顏。

這次被刻意安排的邂逅之後，兩個人很快便深深地愛上了對方。

然而在幸福被蘊釀得越來越濃之際，亦到了接近盡頭的時候。

在教堂內，天使定神仰頭看聖潔的天主像，忽然開腔，「有人說每個人的身後都有一雙很大很大的翅膀，在人死後靈魂會用它來飛走。如果翅膀的羽毛是白的，靈魂就能飛上天堂；如果是黑色的，靈魂就只能下地獄。但無論是黑抑或是白，我都不想擁有這雙翅膀，因為我想到的地方不是天堂亦不是地獄，我只想留在你身邊。」

天使細語把話說完後，望向身邊人。此刻站在天使身邊的，是約瑟。可是約瑟的焦點，卻經已給放到距離自己很遠很遠，那回憶的深處。

「安兒和我說這個傳說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假的。她和你不一樣，她時常希望身後有一對雪白的羽翼，終有一天能夠飛回天主的身邊。」

「你很愛她？」

天使的回話，不是激烈的質詢，語氣中纏繞著難以忽視的酸澀，那專屬於哀傷的味道。

約瑟再沒有發一語。沉默令人抖振，還維持了好一陣子。

「那你愛我嗎？」

終於，天使鼓起勇氣地問。在等待答案的同時，腦海內剪影著有約瑟的片段，其中不僅有被賜予，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更清晰的有這段短時間和約瑟相處的所有細節。

約瑟把眼光緊鎖於天使的雙目後就再沒有移開過，繁瑣的千言萬語令他選擇不靠言辭，換上輕輕親於唇上的一個吻，代表他對天使的愛。

當這份微燙的壓力慢慢被帶走，天使的影像再度映入眼簾，約瑟看見天使身後的一雙翅膀。

那雙翅膀鋪滿密密的羽毛，顏色不是地獄的黑也不是天堂的白，而是眼淚的透明。

天使的身體亦逐漸被沾上近於透明的迷濛，約隱約現之間能看到從眼睛連連流出的兩道水痕。此刻在約瑟眼前無聲飲泣的那個人，不是其他人而是安琪。

凡人安琪死了以後，用她的一對白色羽翼飛到天堂成為天主身邊的其中一位天使，而這位天使，正是那位被天主派到凡間，要他令約瑟愛上自己的天使。

在約瑟親吻自己的這一刻，任務結束，天使在淚行間露出最後的笑容後瞬間在約瑟的面前消失。天使沒有升上天堂或者是墮落地獄，可是他也無法留在約瑟的身邊。

孤寂的教堂內只剩約瑟跪了下來，在天主的眼中徒然低泣。

俯首一切的天主，親眼証實了世上只有衪會是永恆，因為約瑟最終還是愛上了別人。但衪永遠不會知道，天使那個最後的笑容的意思，也永遠不會知道不論她變成怎樣子，只要依然是安琪，約瑟也會愛著，因為，今生今世我都只會愛著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