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不選妃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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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一塊被海洋與群山包圍的大陸，上面有兩個國家——尼亞國和泰坦國，而
尼亞國有一位沒有妃子的國王。

　　尼亞國國王只有一位妻子——也就是國家的皇后，除此以外，他再沒有其他妃子、
沒有關係曖昧的侍女、也沒有「深交」多年的俊美大臣……簡單來說，就是國王完全沒
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私生活，就和平民百姓一樣——國王的妻子就只有皇后一個。

　　國王從沒有解釋他不選妃的因由，於是民間就徑自編出了各種說法：是皇后施了巫
術，令國王沒法多妻；是國王立下約誓，以此換取國家的太平；是上天對貴族的懲罰，
令國王變成性無能……當然唯一受多數接納，同時又被官方認可的，是國王與皇后經歷
過詩人口中無數的浪漫後，因深愛着對方而不再肯再娶。能有這種圓滿的解釋的原因，
是因為皇后與泰坦國的深厚淵源——這位美麗的皇后正是鄰國秦坦的公主。

　　從前，尼亞和泰坦仍是互相敵對的國家，可是在先王的努力下，兩國進行了聯婚，
他的姐姐嫁給了泰坦的國王，而當時還是王子的他則娶了泰坦國的公主。因為年紀相
約，他很快就和公主友好起來，並依父命結成了夫婦。接着在登基以後，國王就宣言不
選妃子，說自己就只愛皇后一個。儘管某些貴族大臣不斷進言要他選妃，可是對此沒有
一點興趣的國王只會作狀地向親泰坦的大臣詢問意見，讓他們來和進言的大臣理論一
番——對親泰坦派而言，選妃是不能容許的。於是這奇妙的處境給了詩人無限的想像，
令國王與皇后披上了童話的彩衣。

　　也許你會質疑，覺得國王不可能只愛皇后一人。如何要人相信一個男人在情況容許
下，仍然會永遠忠到一個女人？這問題連身為當時人的皇后也沒法解說，這位美麗的女
士只是一心一意地愛着他的丈夫，並為他體貼的苛護而感概。在皇后的認知中，國王對
待妻子應該像對待瓶子一般，他會將無數的花瓶陳列於城堡，每天挑喜好的來插進花
朵，要是國王感到厭惡，甚至會隨性地將她打破。這些結論，都是皇后在過去看着母親
如何被對待而得來的；所以國王這種親昵的友善，都足夠皇后為他奉獻了。

　　對於這美麗而且沒機心的好皇后，國王很喜歡，但他從沒想過知道自己愛不愛她，
也許是、也許不是。因為國王對愛情從來都沒有太大期望，在小時候他發現自己愛上的
女待和衛兵有染時，年輕的他就失去對愛情的依戀。國王認為既然一個皇后就能滿足他
原始的欲念，那自己又何必多娶妻妾呢？唯一能肯定的，是國王絕對愛他的國家；當初
國王宣布不選妃子的原因，就是因父親新死，主戰派的勢力坐大，國王不得不用行動來
支持親泰坦派，令國家的政局回到平衡的狀態；可是如果態度太強硬，又可能激起他們
的反彈，於是「愛」這種莫名奇妙但又符曾情現的原因，就被國王當成藉口了。

　　不過試問又有多少人能抗拒異性無私的奉獻？所以我們的國王在皇后無私的愛底
下，也漸漸把她當成家人了。在皇后的愛的輔助下，國王盡心盡力地管治家園；國家在
他的統治下日益興盛，人民和國王都相信，他們的王國會一直的平安定。國王對皇后的
專一、加上他不錯的管治政績，令人民都尊稱他為「賢王」——和平一直延至皇后離奇
的死亡。


　　那天早晨，如常忙碌的國王突然聽到侍女的哀號，他馬上和侍衛一起，用急促但齊
整的腳步穿過無數的長走廊。莊嚴的隊伍走進略為狹小的官殿大門，來到傳出哭泣聲的
後宮門前；國王與近身侍衛推門入內，看見地上閉目躺臥的皇后，她的右手仍倒握着胸
腔的短劍，鮮血把華麗的長袍染紅了大片。皇后的親密侍女都跪在她身邊，她們的哭聲
仿如野獸的嚎叫，像要代皇后將她的悲痛訴說。國王只看了皇后一眼，就轉身離開宮
殿，因為她臉上扭曲的痛苦，已烙在國王的心裡面。

　　侍衛們認為皇后是被泰坦國的刺客殺死的：因為她胸膛的劍，是一柄泰坦的劍，上
面精緻的裝飾和浮雕，就像是為皇后刻意挑選。對於這難以置信的事，不論是親泰坦派
還是主戰派，都不相信泰坦國會殺死自己國家的公主，也不相信他們的對頭黨派會以殺
死國王所愛的、還頗得民心的善良皇后，來破壞國家的政局穩健。

　　失去家人的國王抑壓着鬱悶的心情，他打算將事件如實地告訴泰坦國。畢竟這種大
事要瞞也瞞不了多久，主動告知也總比被質問來得體面。他想指派使節到泰坦國說明事
件，並詢問這是否泰坦國的國內黨派所造的事；不過國王懷疑，如果真的是泰坦國所造
的話，他們還會坦白承認嗎？

　　國王先向大臣們徵求意見，只是卻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提議。親泰坦派擔心泰坦國會
因而舉兵，可是又想不出解決的方法——畢竟人都死了，難道會有人能施法讓皇后復活
嗎？主戰派則害怕這是國王的試探，要是他們講了甚麼讚成的說話，也許就會被國王當
成主謀，是為着挑起戰爭而造出殺人的事——招惹妻子被殺的國王？他們可沒有造反的
準備！

　　無計可施下，國王還是派出了使節；但事情卻比人們所想的更為奇怪。泰坦國竟然
傳來了皇妃失蹤的消息——也就是國王的姐姐無故失蹤了。

　　據聞泰坦的國王對此極為緊張，他動員了皇都的所有人員，發現事件的主謀竟然是
尼亞國——皇妃的祖國竟然派人把她捉走了。不巧的是，這是時候使節剛來到泰坦國，
他把公主被殺的事情說出後，就馬上被盛怒的泰坦國國王殺死了。

　　「剛剛才被捉走了一個妃子，然後馬上就被告知女兒死掉，還要說凶手是自家國的
人，任誰也忍不住要動怒吧……」國王感嘆的說著。

　　殺死使節就如同宣戰，這一次主戰派的大臣再也按捺不著，紛紛進言要攻打泰坦
國。


　　不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這都明顯是某人為離間而做出的行為，國王自問沒派人把姐
姐捉走，泰坦國王也不會狠心殺害自己的女兒；但無論是殺死使節的泰坦國王，還是背
負着「愛妻賢君」這牌匾的國王本身，都是騎虎難下的狀態：國王的身份不允許他放下
妻子的仇不管，泰坦國王也沒辦法把使節復活。於是在兩國主戰派的策動下，戰爭還是
爆發了。

　　還好戰事並沒有預期中的艱鉅，這幾年國家興盛所帶來的進步，比國王想像中的還
要多。相比之下，泰坦國在技術、資源和士氣上，都不比不上尼亞國；最後國王在打下
泰坦國的大部份土地，並殺死了泰坦的王後，接受了由泰坦國大王子統率的餘黨的停戰
請求，順利的完成了「為妻子報仇」的任務。只是在戰爭後迎接國王的，仍然是接續不
斷的繁複事務；如何處理多出的土地、安撫戰爭中傷亡的軍民、異國人與本土人的大小
衝突……國王忙碌地處理着各種事務，不知不覺間就把妻子和姐姐的事忘掉了。


　　直到某個忙碌的午後，當國王正在書房審閱文件時，他的近身待衛上前向他說，有
一張匿名的紙條，寫着有要事要向國王告密。國王沒感到驚訝；因為隨着戰爭結束，黨
派們的鬥爭也該是時候開始了，某程度上，這代表國家已重新步入平穩。國王與待衛來
到皇宮裡的隱蔽處，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從沒到過皇宮的這個地方；暗室的入口巧妙
地藏在樓梯之下，多年來一直未被發現。國王與待衛一起走進狹窄的通道，牆上微弱的
燈火就像小小的路標，一點一點伸延至遠處。昏暗中，國王感覺他好像走了很遠的路，
就像是到了另一個空間，在通道盡頭等待的，也許會是另一個世界。

　　他們穿過了秘道，來到一個簡樸的房間裡，從氣窗灑下的陽光刺痛眼睛，國王花了
點時間來讓眼睛適應，然後才看到房間的石製傢俱，和那一直等候着他的高貴女士。

　　「皇弟，很久不見了。」

　　意外的重聚令國王稍稍一呆，還好他馬上就恢復過來。國王在事發時就想過，姐姐
可能是受到泰坦國國王的欺負而出走的，這麼一見，果然就印証了他的想法。於是國王
向姐姐說現在局勢已趨平穩，她已經不用躲藏了。

　　「當然，我就是來通知你的。」這時一個小孩被從她身後拖出，「我的孩子要接收
這個國家了。」

　　這次國王可是真正地目瞪口呆，他的視線定在那看上去不到十歲的男孩臉上，後者
帶着一臉的不情願，用標準的貴族姿勢來向他鞠躬行禮。國王當下就回神過來，他馬上
轉身，看見他一直信任的親衛守在通道入口；木無表情的侍衛就如往常一般，阻止他眼
前的人進出，他不過是把國王也納入禁足的名單罷了。國王從沒想過這位一同成長、家
族世代都忠於皇室的忠誠侍衛竟然會將他背叛；然而國王又想到，他的姐姐也是他們成
長的伙伴。

　　「知道這裡的就只有我和死去的老傢伙，沒有人會來救你的。」於是國王轉向姐姐
並痛斥她的奪權，問她當自己努力為國家建設、為政務費剎思量時，這養尊處優的姐姐
到底人在何處？問她為何能夠狠心，把無辜的善良皇后殺死？

　　然而這位過去的泰坦國皇后卻反問道：「當年我被迫嫁到泰坦國的時候你又在何
處？再說皇后並不是我殺死的，我只是告訴她事實——那位尊貴的國王其實並不愛她罷
了。」

　　國王與姐姐和他的親衛「協商」了一個晚上，他被迫認同了姐姐的提議。於是在一
個月後，國王宣佈將皇位讓給他失蹤姐姐的兒子，而自己則到國家的某處隱居。


　　自此以後，國王就如他所宣佈的那樣，在國內失去了蹤影；而他的外甥就成為了姐
姐的傀儡，她的部屬以攝政大臣的身份操控着國家。直到五年後，年輕的國王殺死了操
控他的母親和她的部下，並「巧合」地得知泰坦國大王子死去的消息，他以自己一半的
泰坦血脈說服了泰坦國殘黨——當然還少不了某些無法公諸的手段——驟然統一了這塊
大陸。大概是承繼了母親的手段，年輕的國王雷厲風行，他手握大權、行事嚴明果斷，
建立了一個長久而興盛的皇朝。他被人民稱為「統一王」，更受到往後歷史學家的各種
讚賞。

　　而他的舅父、那曾經有着「賢王」稱號的男人，則被外甥的光芒所掩蓋，在史書中
留下「深愛皇后而不娶妃子，更因皇后被秦坦國的人殺死而出兵；攻下泰坦皇都、殺死
仇人後就退位，一個人消聲匿跡」的紀錄，成為民間故事中一個痴情的國王，被稱為
「不選妃的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