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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小品] [轉貼]如果有誰肯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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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4-14 10: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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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發表於 2011-3-10 12:47:42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那從一開始,這就只是一種告解。

    §

    之一、家人

      我不喜歡吃辣。

      以前參加朋友的飯局,最尷尬的就是:友人都是「如果要把的妹辣,調味料也得辣才行!」的重辣主義者。就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懷著怕沾到醋的心情沾著醬油吃,弄得現在的情人不怎麼辣,醋勁倒不小。「你怎麼會不敢吃辣呢」,因為怕吃辣的男人才愛家,看到辣妹會怕。我說。

      所以這些年來,我始終有一個錯覺:我以為我很愛這個家。

      這幾乎只是一種暗示。溝通專家有個理論是這麼說的:只要暗示三次,就可以偽造從來沒有過的記憶,或是印象。是不是真的我從來沒有收集過數據,但我確定那假不了──畢竟我就這麼相信了。我相信,我很愛我的家。

      我是一個懷疑論者,我承認。以前我懷疑神的存在,我辯證。現在我懷疑自身感情的存在,而無從辯證。我只能給我自己一個問號,然後沿著那彎曲的弧度兀自踱步,而視線從來沒從家門口移開過。

      這個問題對某些青少年來說很容易,每當和自己的父母親吵完架之後只要轉身、甩門,一切乾淨俐落,接著會歸於沉寂,偶爾那些擁有摩托車的人會帶上引擎運轉的隆隆揚長而去,如同某種嘆息。對他們來說,他們可以沒有義務。

      這時我才發現,我居然認為我的愛是一種義務。

      乖巧聽話孝順這些,都不是命運,而是一種血統式的繼承。是身為兒子的一種義務,如同任何帝王家族的長子必須繼承王位,身為兒子就必須繼承某些特質。我知道我必須有這個義務的,只是在這個瞬間,我必須很錯愕地承認,這個家對我來說僅僅是一個回報式的循環無機體。

      這跟其他人說的不一樣。沒有人跟我說過,家人之間的愛只是種碳循環。

      母親的故事我了解,我寫過。讀過的人掉淚過,而不可思議的是等寫完過後幾個月我再拿出來閱讀,我卻沒有半點聲音。連闔眼,停下來緩和自己呼吸都沒有。「*媽很辛苦才拉拔你拉到這麼大,你要乖。」這我了解,我總是說我了解,我以為我的了解讓我有了一種共患難的革命式(或是宗教式?)的情感。現在我想,或許我不了解。

      我什麼都不懂,說的好,事非經過……

      不知難啊,不知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父親剛走的時候,或許)母親有喝酒的習慣,所幸以前是酗酒,現在是習慣。她喝的是麒麟Bar,黃色的外皮,黃色的酒液,喝的時候皮膚也是黃的,也許是肝臟的關係,也許很單純地只是源於血統。關於我的母親,除了性別之外我永遠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我以為我跟她很親,這我才發現我一點都不了解她。生日?年齡?籍貫?興趣?喜歡的顏色?喜歡的食物?對不起,我不知道。

      誰都有一個故事,母親也有,有一部分是我知道的,其中有一些些我寫過,另一些我從沒跟誰提起,包括妳,S,親愛的妳。那些故事成為某種有形狀的聲音在我週遭徘徊,它跟我說:你要乖,你要當一個好孩子,要孝順,要聽話……「You gotta be good......」

      夠了,真的夠了。夠了!

      我沒想到我居然認為我的愛是一種義務。

      睜開眼我只看見一條巨大的鮮紅瀑布從天際奔流而下,「那是血脈啊!是血脈!」我聽見有人這樣喊著,我想轉身對著他們質問:到底對家人的愛是什麼形狀的!但我不能轉身,我看見瀑布跌到地上時呈現的不是一灘血水,那些紅,是我啊。是各個年紀的我啊。是摔碎的我啊。

      我知道如果沒有母親,現在的我絕對是零碎的。不論是靈魂,或是肢體動作,還是語言。對此我是充滿感激的,令人恐懼的是,卻也只是感激。

      是的,我的辯解永遠充滿了「我知道」,彷彿加了這三個字我就真地知道了一樣。但我不得不承認那只是為了讓對談中的語言邏輯更為順暢的一種語助詞而已。我完全不知道我是否愛,這讓我痛苦,我必須愛著這個家,否則我就成了索多碼城中被燒毀的罪惡之一。

      然而我已然是種罪惡。我是柱焦黑的鹽柱,而我永遠不知道我是回頭時才被焚毀,還是被焚毀了才回頭。

      我厭惡母親飲酒,但我分不清我厭惡的酒精本身,還是母親隨著酒精反芻而嘔出的那些語言。她總是在飲酒之後對我說,我是如何傷害她的心,我是多麼地傷她的心。我給自己設計了一個形象,我儼然是一種古代刑具,母親很簡單地被我綁在上面:雙手平舉,雙腳有角度地張著,一如達文西的人體比例圖。接下來的任務也很簡單,將針從我的正後方緩緩往前推,先刺穿我,再來刺穿我母親。緩緩地。

      我想,或許我會大笑。不論是關於誰的疼痛。

      畢竟我就是這麼邪惡的一個存在。

      那天晚上,我記得我聽到了這麼一句:「你還是我兒子嗎?」那一瞬間我的人中開始發麻,然後我的嘴唇便患了癲癇。「是的,媽媽,我不是,我沒資格是。在那之前您也已經說了,您已經當沒有我這個兒子了」。

      我想是因為我得了失心瘋,可悲的是這是一個選擇,而不是一個疾病。

      S,瘋狂了的是我,母親說得好,這一切都是我縱容的。是我任由所有事情如蚊蚋圍繞著腐肉般瘋狂地起舞。事態像是從我認識妳開始就決定好了的那般理所當然地失控,我是一個瘋子,充滿了理智的瘋子,因為我什麼都「了解」,我什麼都「知道」,然而我卻像是……樂於看到事情失控。

      母親重鬱症發作失控的那天,她在她的床上又吼又叫,捶床鋪,喊著自己是失職的母親喊著說為什麼會變這樣,然後我在她的眼睛裡面看見了:害怕,這兩個字。她說,她一看見我,她就害怕。她說,她不想看到我,因為我太傷害她了。接著連鞋子都不穿就跑了出去,我跟妹妹跟著衝出去,抓著她,而她想逃。

      那時候我哭了,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清楚那時候我為什麼要哭。我應該要高興的,理論上我是樂於看見事情失控的。於是我不解,像是某種需要喋喋不休的辯論題目,家裡的一切交互矛盾著:我以為我愛這個家,但是家人都是受傷的;我以為我不愛這個家,那我那天又是為了什麼而哭泣?罪惡感,無奈,失望,煩躁,厭倦,無助,或許還有更多,那是一種混雜的情緒,比雜菜湯還難以理解。

      據說那天她赤腳(說是要體會心痛跟腳痛哪個痛)走了一大圈回來,之後,我跪下了,我跪在母親的面前,我沒有說我錯了,只說了聲,「我對不起妳」。「我選擇了S,我知道S有些缺點,但是我有很多東西是其他人忍受不了的,只有S可以忍受我的愚昧。」

      「我知道S有憂鬱症,憂鬱症是好不了的我也知道,但是我有覺悟了,告白那天我就有覺悟了,我會陪她一輩子。我不敢說我沒有她我會死,但是沒有她我會痛苦得想死。」

      在那之後或許有過談話,或許沒有。腳痛跟心痛哪個比較痛我也不記得了。只記得在那之後我哭了,而這次的感覺很清晰,就只是一種單純的撕裂感。

      「或許我是真的不愛這個家」,我方到此結束,感謝對方辯友的聆聽。我不愛這個家,在這之前的百分之八十都是錯覺。只是一個玩笑話衍伸出來的錯覺。我必須承認,我很樂於自欺欺人,或許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是某種瀕死的犬類,不知怎地再活過來就是人了。從此討人歡心與吃喝玩樂成了習性。

      真的(地),我認為我不愛這個家。我誠心地認為我只是想討誰的歡心而已,一種假性眾樂樂的詭異心理。

      這一點也不殘酷,只是難以承認。或許有一些原因去解釋我這個現象,但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件多餘的事情。這一切其實都無從辯解,它像是一個恆真句,只容許陳述而不允許解釋。

      我對母親所做的一切充滿感激,我感謝她,我知道我有生之年一定會用盡全力報答她,但我卻無法愛她。我很清楚,對著母親時,永遠不會有對著S時所有的撕裂感。母親,對不起,我無法回應您的愛,我無法再把「我愛您,母親」儲存在咽喉中了。是您教導我,絕對不可以說謊的。

      感謝各位的倒喝采,我知道我很邪惡。

    §

    之二、情人

      S,在那之後,我在想我是如何愛上妳的。

      不,不要誤會,我只是感到費解。為什麼對著妳時我能愛,對著母親時卻不能愛。有時我會質疑或許這不是一個全然相對的概念,早已不是光用邏輯就可以解決了的問題了。說到底,人類本身就是件極其複雜的作品。

      我試著回想我們第一次見到彼此時的模樣。那是一個場景建立的過程,背景是純白的,首先出現的是妳(我想也是),樣子很簡單:外套、T恤、牛仔褲、靴子。喔,還有妳因為害羞戴上的可拋式口罩。接著是草稿用的鉛筆線稿,它先是勾勒出某種幾何圖形,接著凌亂的線條變得緊實,成了一般的黑線。這樣的話,上色起來就容易多了。那是一個大廳,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就是那樣。

      再來劇情的設計怎樣其實都好,因為我們似乎都只記得結局。我們就這樣糊裡糊塗地過了十個月。我也為妳瘋狂了十個月。在這之前,我都不知道所謂的愛情可以如此瘋狂。我彷彿乾渴了一個世紀,再觸碰到液體時是已經和生死無關了,而是一種純粹的狂喜。

      我不明白愛情的形狀,亦不明白我是為何如此執著於將愛情具體化。也許我只是想丈量它,衡量它,理解,不過也僅僅只是猜測而已。S,妳認為,我對妳的愛,有多高,有多大?或者我可以這樣問嗎?親愛的S,妳認為,妳愛我嗎?

      對不起,我沒有懷疑妳的愛情,只是無以克制地套入母親的角色在我身上。母親也是用盡生命在愛我,以及妹妹的。然而卻無可否認地我無法回應這個愛。有時我也會害怕我用盡我的生命去愛妳,而妳卻無法回應我的愛。啊啊,親愛的S,我沒有懷疑妳的愛情,我只是很單純地,無以克制而已。

      無以克制地,如同某種必然而已。

      S,我曾經問過我外婆:我無法將對待妳的我,同樣地套入到對待母親的我之中,這是否代表了我其實並不愛母親?那時外婆說不是,但對我來說這個答案僅僅是由於外婆是長輩而必須訴說的一種善意勸導。S,我偷偷跟妳說,其實某天母親要替我添購衣服時,外婆跟她說了:別買了,反正妳兒子只會孝順別人。

      對我來說,這便是某種程度的噁心了。但我其實不能反駁什麼,S,我承認我待妳真的比待我母親要好很多,吶,也許這就是一種千古罪名了吧。千古罪名。我居然不愛我的母親呢。

      S,親愛的S,請別想太多,妳的思想總是以次元為單位跳躍著。妳是一位好情人,這是無庸置疑的。是妳教我認識了愛情,之後我才分清義務以及愛情究竟有何分別。當然,親人間的愛情與情人間的愛情不同,一如紅糖及冰糖總是有關鍵上的不一致性。但說到底那總是種糖,起碼,是甜的。

      S,其實我無法釐清。是的,我無法釐清,雖然我想從對妳的低語來找出任何可以反駁我自己的論調,但結論卻很明顯,我無法去像愛妳一般地愛這個家。

      或許正一如母親說的,我是一個自私的人。

      我太習慣於接受母親對我不停不明地付出……嗯,既生之,則養之。母親是不是這麼說的?久了我居然有種母親僅僅也只是遵循著義務而付出的錯覺,嘛,說到底那也只是錯覺。她總是說,她要是不愛我們,她早就把我丟在孤兒院,不會接回來了。

      S,說到這裡,我突然很好奇。既然我經常有錯覺,那母親會不會也有錯覺?有一種──我覺得我這麼懷疑真的該死──她因為很願意替我們付出,所以她是愛我們的,的錯覺。啊啊,說不定噁心的人其實是我啊,S。不過這都是題外話了。

      S,其實我很害怕到了某天,我(妳)也會將妳(我)的付出當作是一種如母親那般,只是遵循著義務而付出的錯覺。時間久了,一切都彷彿從一開始便已然存在那般地不需要懷疑,即使是錯覺也很真實。

      S,親愛的S,據說談戀愛可以學到很多,但我覺得,或許我學得太多了。

      或許我正朝著末路走去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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