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ID68463
帖子
精華
主題
積分161024
現金
積極性
威望
違規
熱心
推廣次數
閱讀權限50
註冊時間2008-3-15
在線時間 小時
最後登錄1970-1-1
TA的每日心情 | 開心 2017-11-27 08:47 PM |
---|
簽到天數: 4 天 連續簽到: 1 天 [LV.2]偶爾看看I
|

樓主 |
發表於 2008-9-29 17:05:01
|
顯示全部樓層
人群的體溫和吐息溫暖了初冬的空氣,不擅言詞,年輕的教宗打從心裡激動:這才是他的國土,不是安適寧靜的耶和華,更非漠視人間的冠冕;多年前他的先祖曾讓癱子行走,讓麻瘋潔淨,他過去十七年卻只是置身學識和書本中,假若他曾伸出手指觸碰任一個病人的傷口,或許他的人生將就此不同。
新的國土該有禮樂,毋需花巧言詞,萊翼的腦海響起人類共通的語言,沒有什麼比歌謠更能撼動人心;也沒有什麼比音樂更能消彌隔闔,搭起橋樑。他全身發熱,雙頰緋紅,唱什麼已不重要,他現在只想引吭高歌:
How do you capture the wind on the water?(你如何捕捉水澤上的微風?)
How do you count all the stars in the sky?(你如何細數滿天燦爛的星空?)
How can you measure the love of a mother?(你怎能測量一位母親的愛?)
Or how can you write down the baby's first cry?(或者,你怎能寫下嬰兒初生的啼哭?)
萊翼的聲音雖不是頂優美,童稚嗓音卻清亮,化作信念的河流,緩緩淌過若葉城下的空氣;唱的非是五線譜和休止符,而是人的血肉。曲子的旋律平和,節拍穩建,恰似古老民族的步履,古樸中有堅忍,堅忍中有執著;
Shepherds and wise men will kneel and adore him,(牧羊人及賢者向祂跪拜,)
Seraphim round him their vigil will keep,(牧羊人圍繞著王,祈禱從未間斷,)
Nations proclaim him their lord and their Savior,(王宣誓他即為救主,)
But Mary will hold him and sing him to sleep……(但聖母只是擁他,以優美歌聲哄他入睡……)
聲符一個個拔高,萊翼雙眼輕闔,任由樂曲的情感將他帶往高空,十二月的颶風靜止,替臨時的演唱充作指揮。聖歌的和弦一向諧韻,瞬間方圓百尺已被帶入歷史,微風是琴、祭杖是燭,歌者一人便代理了整座教堂:
Candle light, Angel light, and star glow shine on his cradle till breaking of dawn……
(燭光哪,天使的榮光,星光燦爛照耀真主,直到黎明降臨……)
歌詞停滯在旋律高處,餘韻繞樑。沒有彌撒慣有嘩眾取寵的感人高潮,這首曲子格外清淡,卻貼近人心,足以洗去一切恐懼,雖然沒人懂得詞裡唱些什麼,但所謂音樂無國界,不自覺疏遠的人群已悄悄被音韻聚攏。一雙冰涼的小手撫上萊翼衣袖,扯醒他陶醉情緒的眼神:
「大哥哥,請你……請你幫我爸爸療傷好嗎?」
萊翼忙低下首來,卻見原先發問的小男孩從廣場扶回一名形容枯槁的男人,大腿似乎折了骨頭,人已呈半昏迷狀,顯然也是艾達人精心的傑作:
「爸爸只是帶我來看看熱鬧,可碰上了那些壞人,剛才打架的時候來不及閃開,爸爸就給撞斷了骨頭,大哥哥,請你救救他,否則我們回不了家……」
萊翼更不打話,從曲子的餘韻中醒來,現在是實際的考驗了。療傷法願算是他的老本行,祭司以杖輕點傷者的額,汗滴換作術力轉移受傷的腿部,傷者的神情漸漸疏緩,不自覺地呻吟一聲,竟是悠悠轉醒過來。男孩大聲歡呼,連忙抱緊了重新站起的親人:
「多謝大哥哥,我就知道大哥哥是了不起的人,謝謝你!」
萊翼心中一暖,良心得到滋潤,不禁赧然一笑。有能力者當助人,這是他一直以來所受的教誨,單純滿足於救贖人的喜悅,然而這一幕卻掀起了難以逆料的後果,小教宗的笑容還未及收起,環繞若葉的傷者驀地如潮水回流,像百川索求甘霖:
「請幫我療傷!」
「我妻子受傷了,大人,求求你幫幫忙!」
「我哥哥也……」
或者受教義、或者單純受小教宗的歌聲所吸引,若葉城下少了猜疑之心,多了求助於神力的倚望;萊翼還太過年輕,不明白所謂宗教,除了形而上的道理和故事,形而下的力量往往才能使它茁壯。在那些終日柴米油鹽的云云眾生前,最後晚宴的象徵意義,並不比晚餐有否著落重要些。
可人終究是要走過一段絕對善惡觀的實驗期,年輕的教宗不論人們信仰的忠誠,只為淌下的鮮血不忍;他挽起白袍、揭下斗蓬,以指尖觸碰世間的真實,對他而言那就足夠了,那就是他該學習的課題,亦是他的使命。
少女訝異地看著他微帶紅暈的興奮,和那慌張的孩子似是不同一人,但她的視線很快被人潮遮蔽,直到小教宗發出呼吸困難的求救訊號,她才醒悟自己協助的職責,連忙上前排開憂心如焚的傷者以維持秩序。
「不要推,不要擠,你們……你們好歹排個隊罷,這樣子他才能一個個幫你們哪,這般擠作一團,到時大家全亂了。」
她回眼望望萊翼,他立時會意,伸起不夠高度的手臂,揮動高過他半人頭的長杖,這才能讓後方人群看見他的表意。兩人恰好都屬小題大作之輩,汗流浹背的努力好不容易換來一條歪歪扭扭的隊伍,後方還因爭奪先後次序大打出手,輕傷毆成重傷,好一副慘烈光景。
人性在大部份時候是可怕的,少女腦裡響起某位乾爹的話。
然而這單純的教宗卻絲毫沒有這層顧慮,來者不拒,他的眼神寫滿有救無類的大愛。少女一呆,從他身上,她似乎窺見了另一種美,世人總以為吃虧的人是傻子,她曾經偶然看過幾次懸掛十字架上、骨瘦如柴的殉道者,那時她簡直不忍卒睹,但她如今卻確信,甘心犧牲反倒是世間最美麗的。
「你還好罷?」
擔心地從旁攙起祭司虛弱的身體,等待療傷的卻還有十多個,少女為他的蒼白而焦急。但即使胸中的氣急促如斯,那雙藍色的瞳依舊蕩漾著堅定,他對少女的攙扶報以一笑,霜霜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只要環繞的傷者還存在一刻,即使耗盡生命的燭光,這單純過份的少年也要鞠躬盡粹:
「沒事……多謝您的關心,小姐,小生……沒有問題的。」即使疾喘著氣,萊翼仍是以太過字正腔圓的皇語輕道,藍色眼睛凝視前方,私毫沒有退卻的意思:
「受傷的人……需要我。」
或許艾瑞爾就是感受到這瞬間的威嚴,這才破天荒的遵從主命。對少女而言,這份震懾卻更深,他想起她那乾爹的眼睛,與這少年的執著雖然型式不同,卻有異曲同調之效。不自覺地鬆下了手,看著陌生的祭司在傷者身畔溫語,然後用那單薄的雙肩,去扛下艾達人的罪衍……或許是整個天下的罪衍。
約莫過得半盞茶時分,圍觀的人群才終於逐漸散盡,傷者也恢復了七七八八。筋疲力盡的祭司試圖靠回城敦歇息,軟弱的雙腿卻克服不了短短幾公尺的距離,整個人頹然倒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