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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開心 2017-11-27 08:47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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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到天數: 4 天 連續簽到: 1 天 [LV.2]偶爾看看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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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
發表於 2008-9-29 17: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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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千姬端詳半晌,悠鐸的世子竟忽地如此下令,祭司和法師的警戒同時提到喉眼,雖然早知磊德無理取鬧的功力,但也未料荒唐至此。接令的下屬卻有所遲疑,瞥了一眼木椅上的千姬,再回頭的耶里克彷彿下定決心教訓劣子的父親,收起冰刀躬身致歉:
「小主人,很抱歉,您的命令,耶里克辦不到。」
準備好承受狂風暴雨的毒打,菊祭上的傷猶在淌血,白髮人卻似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見磊德愣了一下,隨即氣得渾身顫抖,短臂高舉,本能便要巴掌侍候。祭司掩面不忍,但別人的家務事畢竟不好管,太多慘痛的經驗讓天使也學會袖手旁觀的變通方案。
「那個白頭髮的小子……會不會是北地有名的『洛奇家系』(Family Tree of Roki)?」
早在數年前便從看熱鬧的人生課程中畢業,穌亞顯然比小祭司更心安理得。聽法師提出疑問,萊翼也悚然一驚,斯堪地除大半在形式上信奉神都教義,號稱冰雪之鄉的商國也有自己古老的傳說,「洛奇家系」這名詞,便是來自神話拮取的影射意義:
「啊,我知道那個……當悠鐸將有子女新生,為償罪則的洛奇家系也必定提早兩到三年受孕。出生的孩子被稱為『御僕』,註定終生服侍與他同時出生的主人。可是那家系……應當是巨人族(Giant)的後裔才對啊?」
縱使耶里克比一般半身人要高得多,幾乎和人類無異,但北地的巨人據說身材偉昂,幾可媲美大樹,萊翼沒法將兩者的形象在腦中重疊。
「白癡,你忘記他的眼睛?」
雖對穌亞每每口出惡言感到不妥,法師敏銳的洞察力還是讓萊翼由衷敬服。憶起耶里克的眼睛,確實是半邊燦銀,半邊則是平凡的褐色;「他是半身人……和巨人族的混血?」
「嗯,而且半身人部分,多半還是悠鐸『Odin's Eyes』的貴族血統。」
為穌亞的推論一愣,這樣說來,磊德動不動便雜種雜種地喚自己僕人,原是其來有自,倒非尋常惡言相向而已。見耶里克吃了秤砣鐵了心,任由磊德屈打折辱也不從命,頑童知道來硬的不行,輕輕歪了歪堪稱優美的唇角,銀眼在眾目睽睽下湊進:
「耶里克,你把什麼都忘了嗎?」
主人過於溫柔的稱呼讓白髮人一呆,不由自主抬起頭來。銀眼流眄,在霜華世界裡游走,同色的髮如覆雪柳樹,隨風輕拂面頰,走近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僕人,磊德雙手高舉,握住耶里克面頰,體溫如湯沃雪般化了;那情景就好像小孩和父親撒嬌要糖,而父親總是報以無奈遷就的眼光:
「你什麼都忘記了,是誰把我從悠久的沉睡中喚醒,是誰說要當我一輩子影子?是誰說即使全斯堪地的半身人都不要我活下去,還有你會為我的死而哭泣?」
未料主僕倆竟會突然敘舊,萊翼和穌亞不禁怔然旁觀。被主人話的重量壓得直不起身,耶里克再次單膝跪下,磊德於是放下雙手,緩緩背過身去,話聲更落寞一層: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洛奇家系的命運,在千年前便與悠鐸不可分離;終究……不論葛林哥哥還是耶里克,都覺得我不要存在比較好吧?」
「小主人,我……」
驀地直起身來,修長的陰影籠罩銀色大地,也籠罩幾乎隱沒飛霜間的嬌小身影,耶里克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穌亞瞥見磊德唇角的弧度,心中暗自一愕──這小傢伙是故意的,就像父母不給零用錢,便拿餓死自己威脅一樣,磊德利用耶里克某種視為珍寶的情感,恣意揮霍蹂躪,以達自己任性妄為的目的。
回頭見萊翼一臉同情,果然笨蛋病會物以類聚。不過這白狼主人也真單純──或許不該說單純,就像死老頭常說的,即使明知對方圖謀不軌,父親不能放任孩子凍餒、妻子不能看著丈夫跳崖……羈絆就是這樣使一個人軟弱,同時也令人堅強。
「我明白了……小主人。」
淺淺呼出口氣,似乎終於下定某種決心,萊翼為斗然銳利的白髮退避三舍;意識到對方將背水一戰,穌亞搶先護在前線,這和以往以逸待勞的作戰風格全不相同,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如此,或許這小祭司天生就有激發人保護慾的特質,就像路旁快凍死的小狗容易引起路人惻隱一樣。
「Fennell!」
以斯堪地古老語言叫喚白狼的真名,莫非他要改藉寵物遂行目的?雖然區區北方狼還難不倒法師,接下來的景象卻連千姬也微露訝容。白狼應喚眷戀地攀附主人長臂,柔順的毛髮在風中霽張,針筒般驀地注入耶里克血管,藍紫色靜脈迅速化作銀白。狼的軀殼消失了,白髮與狼鬃合為一體,耶里克上身微曲,獠牙垂至胸口,半邊銀眼添上曠野獸王的氣魄。
「這是……法願?」
見耶里克半身幾乎為白狼所侵蝕,連平素操作冰刀的指都生出可畏的利爪,少見世面的萊翼不禁大駭。從未聽說法願能將兩個不同靈魂的事物融為一體,更別提用作戰鬥攻擊;穌亞凝視人狼投射霜地上的影子半晌,十指熒惑交扣,她知道一場惡戰免不了:
「我看不是,法願在五占的能力領域:即『靈魂』、『時間』、『外型』、『未來』和『心靈』都是最大禁忌,畢竟若允許法願涉及這五種天澤,法師即與神無異;白髮小子這招關係靈魂的結合和外型的改變,恐怕是在法願體系外,根植於種族古老歷史與血脈的『術』較有可能。」
「啊……我有印象,據說在古老的斯堪地那維亞,人和萬物神靈本是一體;當人們置身森林,便雙腳生根化為樹木,當人們仰望飛鳥,就會與他們一同展翅高飛。半身人相信每顆石頭、每縷清流中都有分自己的靈魂,所以古老的艾達被稱為精靈,是真正意義的萬物之靈。」
凝視耶里克和白狼重疊的目光,萊翼唇色蒼白。光是給芬里爾壓制在地就讓他餘悸猶存,何況如此君臨天下的氣勢?倘若此刻天照降下大雪,小祭司也不會感覺突兀。
未及動作,已給敵人搶得先機,獠牙捕捉獵物從不失誤,頸側吃痛,若不是給反應奇快的法師一腳踢開,只怕頭顱早已奉送狼吻。好在耶里克無意追擊,有力的狼足在街心一蹬,飛往千姬端坐的方向,穌亞嘟囊了聲「該死」,第一時間在千姬周遭築起火牆。熾豔的高溫多少對習於冰原的狼有所影響,法師粗暴地奪過姬殿交遞萊翼:
「照顧好這笨女人,帶著她躲越遠越好!真是的……這不是把『公約』視若無物了嗎?」
一面抱怨,穌亞側身閃開人狼的衝擊,一心一意將他往人少的地方引。他口中所謂公約,指得便是每位法師在正式授與資格前,都需嚴正宣示的『悠西娜娜公約』(Usynara covenant)。
有感公約訂立前,大陸上法師與武者輒有磨擦便大動干戈,但因本身專長性質的差異,所謂「決鬥」不是武者率領大隊人馬迅雷不及掩耳偷襲,把法師殺個片甲不留;就是法師事後心生不忿,領著同業伙伴兵臨城下,把膽敢褻瀆神明的城市化作火海。後來才由公信卓著的神都出面,約定除在「救助他人」、「緊急避難」、「追捕極惡之人」等三種情形外,武者和法師將永不正面衝突。
順帶一提,這個公約的主要提倡人,公約名字的來源,即是萊翼的母親,現任神都的攝政主祭,悠西娜娜•以弗所。
「法師小姐,可是妳……」
實在不是故意要違背母親戮力促成的美約,現在這種狀況,應該可以算是「救助他人」罷?就算不是萊翼也莫可奈何。穌亞和白狼交纏得狼狽,小祭司想插手也無能為力,狼的攻擊力與耶里克的速度合而為一,造就的戰鬥力何其驚人。
只覺眼前白影一晃,穌亞體術平常,本來要是有劍傲在側,兩人合作還有勝算,現在只有任人宰割的分。輕易擺脫法師的糾纏,耶里克深邃的狼眸乍現眼前,魔掌已伸往始終端坐不動的姬殿。
「不要!」
公主要被搶走了。她是這麼的信任自己,把投奔自由的願望盡數託付給自己,給這樣一個無能、軟弱,只會窩在圖書館裡幻想世界,卻從不敢主動踏出人群一步的人;而現在這願望即將幻滅,只因為他的愚蠢和反應遲鈍,心口凋零成粉末,千姬的驚叫在感官裡烙印成熾火,燒灼他的記憶,燒乾他的理志。墮入煉獄前一刻,小祭司掙扎出最後的禱詞:
「給我放手……!」
雙拳緊握身側,一頭金髮已因長期逃難而垂落前額。穌亞看不清小祭司臉上神情,卻能從語聲判別他的怒氣;沒想到看似溫吞的小羊生起氣來竟如雄獅,秀髮在十二月風中舞動,重重一頓祭杖,比他高上半人的白色十字架傲然在長街投下陰影,也在祭司身上種下陰霾。磊德在背後插口:
「耶里克,別理他,不過是個祭司罷了,把那木椅連公主一起搶過來!快點!」
水光,血光。
遵照主人意旨,本來也對萊翼的怒叱不以為意,耶里克觸碰輪椅的手卻斗然一顫,一道水線自腕部劈向喉頭,好在他運動神經精良,及時閃了開來,要不如今已被切成兩半。定睛一看,未料水也能鑄就銳利的刀鋒,撫著淌血的手背,不止耶里克,千姬和穌亞都為祭司的轉變相顧駭然:
「First,I am The Lord your God, Who brought you out of the land of hard, out of the house of bondage. You shall have no other gods before Me(第一,吾乃萬王之神,帶領汝族從為奴的苦難中脫出,汝族即今宣誓永不崇拜他神。)」
穌亞悚然。法願的施展自有一套繁複的邏輯性規定,越強大的法願,就像越醇的酒蘊釀時間越長,公式法願的釀造可能只需短短兩三秒,換作大型宗教法願可能長達十幾二十分;這就是為何常有武者嘲笑獨立作戰的法師,等咒語唸完,後代都可以來墳頭上香了。如此冗長的古語縱給萊翼背得滾瓜爛熟,規模也彌足嚇人,而且似乎還不僅止於此:
「Second,You shall not make for yourself a graven image,or any likeness of anything that is in heaven above……(第二,汝等不可崇拜偶像,或為汝族的天地山川塑造形象。)」
即使並非法師,耶里克也知道不能放任祭司完成禱術,從獠牙深處迸出低吼,五爪展開第二波攻勢。然而神的權能不容蔑視,白髮人很快驚覺自己連近身都未能,水象忠實地守護執權柄者周身,藍眼從法願中甦醒,烏雲不合常理地往街心匯聚,連雷鳴都不必,大雨自動傾盆。
「很遺憾……『十誡』這個法願,並不需要完咒才能施展。」
「這個傢伙……」
局部狂雨依舊滂沱,穌亞痛恨雨,連忙往簷下縮了縮。同時也訝於萊翼的能力,雖然知道他屬於正水象,但若非具備所謂「Nature Power」,人是沒有權利指揮自然萬物的,雨水非法願求得,憶起耶宗故事裡某人曾經將大海分開,原生力的功能便是類此。暴風雨越下越劇,她和千姬幾乎淋成落湯雞,萊翼卻沒有停手的意思:
「只是越往後,神的威能便越絕對……但對汝等而言,這樣就足夠了。」
慘叫聲隨萊翼宣言響徹街心,一直縮在簷下的磊德竟忽地雙手掩喉,跪地突出眼珠;穌亞一呆,這才發現這些水從那來,即使是「原生力」的擁有者,也不能改變物質守恆的定律,從那處得水另一處必失水。大雨自動避開半身人,磊德四周的土地竟開始龜裂,僅有的牆草枯萎化為粉末,連牆也因急速乾燥而自身難保,在磊得身後崩裂傾頹。
「小主人!」
察覺情況不對,心神的激蕩讓耶里克與白狼迅速拆伙,本能地湧向主人所在,白色祭杖卻驀地阻住他去路,長翼展翅,不知是否大雨的緣故,他覺得萊翼的白翼竟黯淡許多,天藍色眸陷入空洞,這是法師不熟悉的冰冷語調:
「很痛苦嗎?其實空氣裡本來就有充足的水分,這才能維持我們身體內外溼度平衡,一但其中一方失去了水的恩澤……」
穌亞呆立街心,這並非錯覺──雖然她寧可相信那是錯覺,天藍色眸冷冷地凝視跪地握喉的磊德,萊翼的雙眼澄澈不再,添入的雜質讓瞳色漸次混濁,第一次感覺十字的祭杖如此沉重,背負歷史,背負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那段漫漫長路;而今所有的重量只壓在一個人肩頭,就是這隻弱不禁風,天真爛漫的小羔羊:
「來罷……既然不懂得感謝習以為常的恩典,就讓神收回,在懺悔中乾涸至死罷!」
然而如今小羊溫順不再,街心氣氛丕變,感術體質強烈的穌亞甚至站不穩。椎心刺骨的壓迫從血液滲透骨髓,堂堂一介法師竟無從防禦。殺戮、貪婪、聲色和情慾,這不像是神都的禱術啊!穌亞咬牙,就算真有這類禱術,以這小羊原來的個性也決不可能忍心搬用。
雙手高舉祭杖,小翼人卻無半點收手意思,白艾達嬌嫩的皮膚很快因失水乾裂,橘子皮般起密布皺紋皸痕,磊眼看便要渾身迸血,死得慘不堪言。
「快阻止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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