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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 [轉貼] 五占本紀 作者:素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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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開心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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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49:33 | 顯示全部樓層
    「啊……非常抱歉……」萊翼連忙彎腰,以為那孩子動了真怒,因為她吃驚的樣子實在非常可怕。

    「你用的是什麼法兒?我沒見你打我的穴啊!」那孩子道。

    「不……不是的,東土的打穴,我是不會的,但曾在書上拜讀過,一直是相當景仰欽佩,」萊翼道:「我用的是『擬態石化』,是公式法願裡很簡單的技巧,倒讓小姐見笑了。」

    那孩子更瞪大了眼睛。「你會法願?」

    「不算是會,小生的法願,跟我族人比起來,是很差的,真是不好意思。」萊翼笑著擦擦額頭,偶然瞥見那孩子的手臂,不禁駭然:「啊,你受傷了嗎?」

    那孩子聞言錯愕,舉臂一看,才發現手臂上有道長長的血痕,顯是剛才的拉扯中受了傷。萊翼卻竟神情一闇,彷彿女孩會受傷都是自己責任似的。

    「這沒什麼,」當事人反而漠不關心,搖了搖手笑道:「我們這種跑江湖的,過得本來就是刀口舐血的日子,什麼重傷也都受過,我還斷過手骨呢!這一點小傷算得了什麼?」她輕舔傷口,舔到痛處時,微微縮了一下,萊翼連忙阻止:

    「不要這樣!雖然只是小傷,但空氣中多有的是細菌,如果不小心感染了,是很危險的。」

    「細菌?」那孩子一呆,似乎對這名字頗為陌生。

    「小生寒舍的『伊甸』圖書館中,記載有關於前世人類的文獻,其中就有提到了這類生物,據說那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卻會使人生病的微小事物。」萊翼認真地說道,邊思索著腦中微薄的記憶:「受傷的時候,若是讓那種東西侵進血液,很容易引起大病,千萬亂來不得。」

    「這樣不就『毒』很像?」她聞言好奇:「日出的『門』,素來最擅長使用毒物,你說的『細菌』,不就是和那個一樣麼? 」

    「不……不太一樣,嗯,我也不知該怎麼說,」稚嫩的臉再度泛紅,少年趕忙鞠躬,這模樣無論是誰,都該會打從心底泛起笑意,女孩不禁暗生親近之念。只聽他微一道歉,又擔心地道:「不管怎樣,那還是快點把傷治好吧,否則這樣很危險的。」

    女孩啐然一笑,哂道:「你這樣說,好像你能在三秒鐘內把我治好似的。」

    萊翼露出一副被嚇到的神情,正襟道:「啊,有祭司能夠在三秒之內,做好祈禱的儀式嗎?那可真是孤陋寡聞了。我可不行,至少要兩到三分鐘左右。」

    那孩子第二次瞪大眼睛。「兩到三分鐘?你的意思是,你能在這時間內治好我的傷勢?」他的傷說重不重,說輕倒也未必,從上臂到前臂都是擦傷的血痕,這樣短的時間連止血都有困難,何況完全治癒。

    萊翼臉色抱歉地後退一步,似乎忙著辯解:「是,對不起,如果這樣還太久的話,我可以試著再加快一點,我瞧小姐的傷勢還不太重……」

    溝通障礙。那孩子內心吹過冷風,他與這個人絕對有溝通障礙。

    「不管花多久的時間,你快點施術罷!我有聽過西地的『治癒』法願,東土雖然也有自己的療傷法願,但祭司的祈禱,我還真沒見過呢,快點幫我治療啊!」那孩子催促道,急切地像是看見新玩具的頑童,唯恐又講了什麼令這呆頭鵝誤會的話,到時又夾纏個沒完沒了。

    「是,僅遵小姐之意。」深深一鞠躬,萊翼伸高右手,讓袖子滑至肘下,露出那根通體潔白的華麗儀杖,水般柔地揮舞過女孩的臂膀,飽受催殘的手臂一涼,竟是被一枚藍色水球包裹。女孩看得大呼驚奇,雀躍不己。

    「好好玩!」她笑道,這輩子恐怕是第一次近距離看人施展法願。

    「過獎了。我是水象的施術者,使用水象結界,會安全快速得多。」祈禱中不好分神講話,少年只能微微報以一笑,隨即雙眼輕閉,細緻如少女的睫毛交疊,呈現一種寧靜與神聖交織的至美,他慢慢仰起頭,像是感受雨珠落下的傾刻:

    「Ave verum corpus,Corpus natum de Maria virgine:Vere passum immolat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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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心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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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49:53 | 顯示全部樓層
    口唇微張,是女孩所不懂的語言。相傳所有的咒語和祭文,在如今的重生大陸上,大都是從前世遺留下來的瑰寶,所以保留了古人比圍棋還要複雜的岐異語言。

    隨著祈導文的流瀉,只見那水般的藍球漸漸縮小,如同奶油融化到蛋塔中,靜靜沒入女孩的手臂,而那原本血跡斑斑的肌膚瞬間更新,回到初始的白皙和亮麗,神聖的光芒籠罩其上──真是標準的「神蹟」,任誰看了都免不了這樣感嘆。

    女孩歡呼一聲,撫摸這不可思議的法願,高興地跳了起來。萊翼卻在一旁跪下,藍眼望向常人難以辨識的遠方,雙手交握,仍然維持祈禱的姿勢好半晌,將修長的五指於胸前輕點十字,這才直起身來:

    「你沒事了嗎?」萊翼抹去額角一滴清汗,擔心地問道。

    「嗯,多謝你,」終於道了聲謝,女孩望向萊翼的眼光突然多了崇拜,沒想到這個呆頭鵝還不只是呆而已,竟有如此深藏不露的驚人業藝:

    「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麼美麗的法願,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呢!」

    「那裡,這等的程度,在我們的族裡面,幾乎是每個……只要是長老級以上的祭司,幾乎都會使的。」他本來想說「每個人都會用」,但一想也的確有些人不會,自己的教義是凡事不可誇大,不可妄語,忙臨時改了口:

    「且況這不是法願,我是祭司而非法師,一切力量僅由神所賜與,憑藉神的眷顧而茁壯,和與諸神簽定契約、借用其力來指揮自然的法師大不相同。這是最基礎的祈禱法願『聖體誦』,借用神的血肉,來救贖小姐的傷口;耶宗尚有許多階級不同的祈禱術,但小生功力不高,假若是家母,能將這些禱詞得心應手。」

    「真奇……喔,對了,你看起來是西地的人,這就難怪了──難怪你的體術這樣差,但是對付那些人,你可以用法願也無所謂啊!」女孩對於少年的解說似懂非懂,還是照舊稱呼:

    「在西方,你這樣的做法,或許還行得通罷!但是我們東土的人可是有仇必報、緇珠必較的喔,像你這樣處處讓著惡人,遲早有一天會被人恩將仇報,糊裡糊塗丟了性命,這樣你也甘願?」

    「是,謝謝小姐的指教。但是我們族規有云:『不要與惡人作對,有人打你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所以平時若是當真沒有必要,還是不要動手較好。」少年似模似樣地一個拱手,淡藍的眸子透露堅定不移的信念。

    女孩又笑了起來,對於萊翼吟詠的耶宗教義並無反應,只是似乎對少年的好感又多了一層。

    「好罷,看你這人還挺有趣的啊,不如我們來交個朋友,」女孩又忍不住笑了笑,思忖半晌,靈動而微帶頑皮的雙目凝視萊翼,以詭異語氣輕輕說道:

    「先告訴你幾件事,第一,我不是『小姐』。」

    「什麼?」生性單純加上皇語不熟,少年對這句話完全反應不能,疑問句以耶語脫口。

    「就是這個意思,我是男的。」她──他一臉輕鬆地道。

    「可是……可是小姐……不對,閣下……」

    萊翼瞠目結舌,眼前這位小少女,不,少年,秀髮分流,在兩側紮起,宛如垂吊的兩枚鮮果,臉龐也秀氣的令人疼惜,精緻的皮膚像是滴出水一般;一身女侍的爽麗裝束,腳上隨便踏了個十字草鞋,兩隻眸子精靈古怪,像極了日出常見的攤販兒女。雖然像這少年的年紀,皮膚該不會老化到那裡去,但是這未免也太……太驚人了點兒。

    看著萊翼驚異的表情,少年縱情地笑了笑,眼波流瞰,動人已極。如果萊翼不知道他是個男孩,一定又要紅過臉不敢看了。

    「怎麼,你不信啊?算了,反正也從沒幾個人信過,也罷,我有辦法讓你相信──真是……同樣的事情又要再做一次了。」

    還沒搞清楚少年話中之意為何,只見他忽然開始解掉身上的浴衣,先解腰帶,再脫內襯,將上身整個裸露出來。萊翼只覺視覺神經一驚,沒想到他竟這樣豪爽,說脫就脫,本能似地遮起半隻眼,卻見他胸前真是平坦一片,只不過皮膚白皙細緻,樣子比女人還要美上幾分,不禁呆然。

    三秒之後,萊翼才察覺到,自己的眼睛已直勾勾地瞪著少年的身體許久,不禁一驚,臉頰微微泛紅,連忙低下頭來。

    少年在大笑聲中逼進萊翼,一手握住他手腕,將他的手拉到胸前,觸及自己的胸脯:

    「就跟你說了,我真的是男的了,你現在可相信了麼?」

    萊翼的臉色呈現慘白僵硬狀,腦袋一片空白,想要掙開少年的掌握,卻發覺四肢早已發軟,半晌才慌忙點頭:「我……我知道了,認錯小姐……認錯先生的性別,真是對不住。」

    無視於萊翼的反應,少年總算放過他驗明真身的手,微笑地倒坐回神社的臺階上:

    「唉,算啦算啦,認錯性別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若能認出我是男孩,那我才要視你為怪物。何況你總算是肯出面救我的人,不像那些旁觀的大人,平時吹牛吹得跟什麼似的,一遇到了真事,個個搶著做縮頭烏龜!喂,萊翼,我姓影,名字叫綾女,今天碰到了你,就算跟你做個好朋友囉,我是不是你在東土遇到第一個朋友啊?」

    「呃……是的。」連名字也很像女孩子,萊翼心想,他從小嚴謹,不知該如何迎接綾女潮水一般的熱情,只得微帶靦腆的答道。

    「那就太好啦!我跟兄樣到處流浪,沒有藩籍,偶爾賣點小雜貨糊口也就是了──不過現在發生了這種事,這個地方也不能再住了,明天那傢伙一定會帶一大批人來,我得盡快逃跑才行,不過倒可憐了鄰居,混帳!」似乎想起剛剛那些流氓,少年燃起無名火,雙掌相握,力道大到骨頭迸出清響,嚇得萊翼一退:

    「世道一亂,什麼牛鬼蛇神都囂張起來了,不學點武學還真不能夠保身,我得儘快去找我兄樣才行……喔,對了──我哥哥,雖然我很想讓你見見他,但這這些日子大約不行,他在忙一件……大事情。」提到哥哥二字時,少年語氣一闇,彷彿染上松墨,淡淡的,但卻異常深刻,彷彿已經存在良久,卻依然揮之不去。

    「……綾女君?」就算萊翼再怎麼遲鈍也感到異樣,不禁出口試探。

    「哎,我沒事,你叫我小綾就可以了,綾女綾女,亂彆扭一把的。」綾女嘆了口氣,這口氣,聽起來比他之前任何一次都意味深長得多:「如果你見到我哥,可以叫他影大哥,他名喚見愁,大我十多歲,應該也比你大罷?你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

    「不,小生今年十七歲足了。」

    「喔,沒想到你還大我一歲!」綾女忽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極富女性化的眉宇間寫盡失望,那模樣撼得萊翼一陣心悸,慌忙閉眼:

    「我還以為說不定有個男孩子可以讓我叫『弟弟』了呢!真沒意思。兄樣老把我當小孩子,不是把我一個人扔在『安全的地方』,就是管這管那,做什麼事都覺得我跟著不妥當,我明明都已經16歲的人了啊……」

    這點也讓萊翼頗為震驚,在他閱人不怎麼多,判斷不怎麼準的眼裡,綾女該只有十二三歲,只因他的臉實在太秀氣,秀氣到如同娃娃般,所以看起來才會比實際年輕。不敢對別人家務事太發議論,他只試探地道:

    「令兄必定是很忙的,既然會將您另作安排……您就體諒一下令兄樣,或許……」

    「喂,萊翼,你知不知道若葉家族的事?」綾女沒等他把話語說完,忽地回過頭來插了一句。

    「什……什麼事情?」萊翼又是一臉茫然。

    「哎,你果然不知道。『若葉』是日皇治下的十五個地方大名之一,早年日皇的勢力還強時,若葉家族祖先為尊敬的皇室打打殺殺,一下子滅造反的諸侯啦,一下子又收伏南方播磨的……歷史複雜的很,總之大致是如此,我也不太清楚。」綾女支起一腳,隨興地道:

    「日子一久,日皇仰賴若葉強大的武力,加上幾代的當家厲精圖治,若葉的勢力不知不覺蓋過了日皇,現在皇室遠在貧瘠的『須佐之濱』渡假,已經好些年不管政務了;所以現在的天照城,已名符其實是若葉本家的天下,如今的當家若葉千年,因為元配早逝,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長子叫作巖流,是本家新生代的生力軍,至於長女……」

    綾女神色一暗,像是談到關鍵之處,聲音也格外慎重得多:

    「據說是難產。若葉千年的元配在生下長女後便香消玉殞,於是這女孩便成了若葉家族的掌上明珠,賜名若葉千姬──妳知道嗎?這位姬殿算起來,今年已經二十好幾了,竟然還沒有出嫁!你說奇怪不?」

    「喔……如果是這件事情的話,母親大人有向小生提起過。」萊翼若有所思地點頭贊同,各國的時事新聞,他是被迫必須獲知的。

    「而若葉大名素來以武起家,是日出國著名的武士家族,所以每年花季將盡、年關逼近之際,為延續古老戰場上哀悼亡魂、死者祈福的儀式,以及彰顯武家的雄壯英武,若葉家代代都會舉辦一種由來以久的祭禮……」

    「呃……『菊花祭』?」萊翼搜索著腦中的知識接口。

    「是的,『菊花祭』,以我們本土的講法就是『菊合會』,是自古以來傳承的貴族交誼活動。但以往菊花大祭,至多只是讓神社裡的巫女出來跳幾場舞啦,誦幾首菊花詩啦,或者幾項武術表演以獻諸神便草草了事,但今年可大不相同,」綾女附手胸前,戲劇化地逼近身軀:

    「不曉得若葉大名吃錯了什麼藥,今年的菊祭不但大肆鋪張,而且傳說若葉家的長子巖流還大發邀請函,遍請大陸各地的貴族前來觀禮;甚至許諾要讓胞妹現身,更扯的事,素來不讓平民參與的神聖祭禮,這次卻開放給庶民百姓──所以大家都在猜測,是否若葉家終於等不及了,要把手上這顆掌上名珠交托出來,順道和異國的貴族聯姻攀關係。」

    重重往身後牆上一跌,綾女竟嘆了口氣;

    「我兄樣啊,也相信了這種傳言,說什麼也要到若葉城下觀禮,又說什麼城裡危險,叫我決計不能跟去,於是就把我拋在門流朋友家,一去就是羈月,搞得我食宿用盡,只得再批貨做買賣。他自己倒落得輕鬆!」

    「啊,是這樣嗎……那他一定是非常景仰若葉當家的女兒了。」萊翼忖度著用詞說道。

    「真要是那樣就好了,」小綾嘆得氣更大了:「吾兄他啊,才不是為了這些呢,他很奇怪,一直想找女孩子嫁給他,好像怕自己娶不到老婆似的,民間的民女也追過,富家大賈的千金也求婚過,現在竟似連皇室也想用眼睛分杯羹似的,」從鼻子哼出冷氣,少年語調不屑,卻又夾雜些許憂傷:

    「不過他這個人,一定是沒有女人緣,不管怎麼求婚都會失敗,女人看到他便跑得老遠,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半個女人肯親近他,不管那個國家都相同,真是的……」

    「影君兄是日出人嗎?」日出的古典姓氏當中應該是沒有「影」字的,這個「影」字雖屬罕見姓氏,但分明就是上皇式的,他讀過皇語撰寫的前世文獻「百家姓」。如果是日出姓系的話,該是山田、石川、鹿野一類的。

    莫非綾女她們不是日出人?不過從長項到行為舉止,綾女無一不是日出人的樣,所以萊翼沒敢把問出來。

    「喔,因為我兄樣他是……不……我是說,不是。」綾女的表情有點不自然:「……正確來講,我們都應是上皇人,不過我和哥哥從沒回去過上皇,一直在到處流浪。這世代,有家的人並不多見。」說著說著,綾女竟露出了無奈又自嘲的神色,又再補充一句;

    「除了皇室那些高官貴族,一般的平民百姓,就算有家,這家又怎知能否長久?造化弄人,老天爺就是從沒公平過。」

    「皇室啊……」似乎觸動某種情緒,萊翼一拄長杖,仰望著天,自言自語起來:

    「真是那麼好……?」

    「權力,財富,名譽啊!」似乎很驚訝萊翼有此一問,綾女霍然起身:

    「你想想,不管是那裡的皇家,從出生開始,就接受良好的照顧,不愁吃不愁穿,還有一堆人服侍他,長大後登上王位,君臨天下,根本用不著擔心未來。半我們這些整天擔心被殺,能吃頓飯就感謝諸神的平民比起來,直如天上人間!」

    萊翼卻搖了搖頭,凝緊了眉,端正的臉上迸出一絲愁緒;

    「但是,一但生而為皇家,就等於背負了整個國家、整個民族的重大使命,即使不願意,就因為生在皇家,所以一出生命運就被別人決定了。想要一輩子安安靜靜,無憂無慮的讀書、研究學問,卻要被迫處理一些永遠沒有解答的事。我不會說,但……這種感覺就像是,你身在這世界之中,世界卻不在你身畔……」忽然醒覺,萊翼趕忙停止了近乎失控的抱怨,雙手亂搖:

    「啊,我又亂講話了,對不起……小生不是這個意思……」

    綾女皺眉看著他,他並不是笨蛋:

    「你……你該不會是什麼皇家大族的公子哥兒吧?看你的穿著很像。」

    「不……我沒……」萊翼微退一步,面頰冒汗。

    「喲,你給我從實招來,你又會那什麼勞什子的祈禱術,又長得這般俊俏,定不是個普通人,我說得沒錯吧?」小綾佯露出一副逼問的狠態,步步靠近萊翼。

    「對不起,就這件事……小生不能跟閣下說。」嘆了口氣,似乎頗為抱歉,萊翼露出了一副「如果再逼問我,我就死給你看」的正經模樣,單手握緊身邊儀杖,額間沁出汗漿。

    綾女側頭看著萊翼的表現,以確認他的真實性,半晌終於搖了搖頭,看來這人當真是好人,好到讓人不忍危難的地步。「其實我跟你說,」反正世間好人已經不多了,何必要逼迫一個稀有動物?綾女刻意神秘兮兮地貼近他耳際,目的只為轉換氣氛:

    「我說不定也是皇室的人喔。」

    「真的?!」大驚失色,少年果然純潔如白紙。

    「是啊,你別說我瞎矇你,我可是有證據的,」捉弄萊翼對任何人來說都應當是種樂趣,綾女用盡畢生最大自制力忍住笑意,聲音越來越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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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心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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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0:04 | 顯示全部樓層
    「你看,這是我哥哥撿到我時,納在我腰帶上的東西,你不覺得這很像大名家族才會用的奢侈品麼?」他伸手掏向懷中,白晰的掌攤開萊翼面前,掌心竟真有一枚長約寸許的釵子,釵頭隱約有徽紋鐫刻,如果萊翼的花卉知識合格,他認出那應是朵桔梗。

    「可是綾女君,你說令兄撿到你……可你們不是親……」單純卻非笨蛋,萊翼很快注意到綾女話中的邏輯。

    「喔……這個,嗯,是呀,我和我哥當然是親兄弟……我開你玩笑的,你當什麼真!這是我小時候在路上玩兒時撿著的,許是那家大戶不小心掉的,我撿錢的運氣向來不錯。」沒注意綾女臉上乍現而斂的陰霾,他迅速將釵子收回懷中,嘲笑似地點了點萊翼的面頰:

    「人家說什麼你都信,你這人也真是的,呆頭鵝。」

    少年靈動的眼睛盈滿視覺,再加上女裝行頭,被這樣一張臉開口罵呆頭鵝,就是聖人也能起凡心,見萊翼不說話,綾女以為他還在思考適才言語中的破綻,連忙轉移話題:

    「你剛才在推古街裡晃來晃去,究竟在幹什麼?以你這身打扮。」

    他端詳萊翼一會兒,金黃的穗帶加上白色的披衣就夠招搖了,袍角的一枚紅色十字的更引人側目,這模樣無論行頭、氣質,都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不禁連連嘖嘖稱奇。如果用這身打扮去撈金魚吊水球的話,他是死也不會相信。

    「啊,不是,其實我是在找……我是說,是的,我是有其他事情要做……唉呀!」他猛地跳起來,隨即又歉然地低下頭:

    「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情,不能再陪你下去,真是對不起……」

    小綾側著頭看著他,不為他的道歉所動。

    「你要去天照城城央嗎?如果你真要辦什麼重要的事情的話,一般都是在那裡的。」

    城央是日出人對於內城的稱呼,通常指若葉的城邸『新月城』一帶而言。舉凡所有政府機關、交通要道、商津會所幾乎都集結該地,一般外人,想要一賭日出的強大繁榮,就非去那裡不可。

    「天照城城央……啊,是的!你知道怎麼去這個地方? 」

    終於遇到了救星,萊翼趕忙忘情地搖起他肩膀,也不是他過份激動,任何人如果找一個地方找上整整三天,斗然指引就在眼前,應也會像萊翼現在這般的。

    「唉,等、等一下啦……」輕推萊翼手臂,似乎對他直接單純的性情感到有趣,嘴角泛起的笑容幾要讓少年無地自容,發現自己的失態,他連忙一步退回:

    「對,對不起……」

    沒有回應,凝視著萊翼天藍色的眼眸,綾女忽地微微一嘆,用一種複雜的神情看著他:

    「哥哥現在就在城央,被你這樣一弄,我本來賭氣……不,是我自己不跟兄樣去城央的,因為不但安全,還可以靠跑生意來賺點兒生活費。但是因為你的『救援』,現在這個地方隨時都會有人來尋仇……」

    「真,真是對不起……」萊翼真心道歉道,單純的雙目無比自責,深深鞠了個日出式九十度深躬。

    「沒有啦,如果我真的要怪你,你有十條命都不夠還我。我很喜歡你呀,你雖然傻了點,可是很可愛。」毫不掩示的誇讚又讓少年紅了臉頰,綾女從地上站起,輕揮纖細五指,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無視於萊翼的窘迫樣,男孩逕自牽起他手,思索似地點點下顎:

    「這裡到城央,只要半天而已,如果有『便車』可搭的話,會走得更快的。反正這裡現在是待不住啦,是算我倒楣,還是算你運道呢?現在可好了,我非得去城央找我兄樣……」

    綾女伸了伸懶腰,逕自往推古廟口的出口走去。萊翼還來不及喚他,卻見他忽地回過頭來,朝他眨了眨眼,眼睛頑童似的靈動,萊翼又是心中一震:

    「我們一起走吧,如何?」

    ◇    ◇    ◇

    城央在日出的本土語言裡,又被稱作「大內里」。比起郊區的推古街,又是另一番景象,雖然同樣在天照籠罩的範圍內,大內里卻是若葉家族的權位中心,因此市容益顯莊重,安排好的市坊列次城內,每個坊口都有衛士把守,人人低首而行,似乎因為近來皇朝戰亂頻仍的關係,不同於推古街的和平寧詳,內里另有一種緊張肅穆的氣味。

    綾女找上了一隊商車,和萊翼兩人因為身材小,重量輕,所以輕易混了上去。本來萊翼是抵死不從的,嘀嘀咕咕的說什麼「不可偷盜,不可欺騙,也不可彼此說謊。」,「本族的族規馬太四三六章三十六條有言道」等等的,卻被綾女用一拳打昏做威脅,半押半求地被運上了車。

    順利進了天照未門,小綾拖著萊翼從茅草中滾了出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顯露出完全不同於萊翼的愉快:「啊,真好,這次運氣不錯,竟然這麼容易就進來了。」他手舞足蹈地在大街上忘情喊道,完全無視於一旁的祭司為違反族規而沮喪莫名,不住暗自祈禱。

    天照大致模仿上皇的皇禁城而建造,因此如同皇禁城的朱雀大街,城央亦有一條大路,萊翼和綾女走在大路的右手邊,只見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我也好──久沒有來城央了,這裡還是這麼壯觀!可惜丹楓季已經過了,你應該早點兒來的,最漂亮的丹楓,要屬國家祭祀盛地『伊耶那崎』神社,那神社依山而建,滿山遍野的交錯植滿楓樹和櫻樹,逢秋泛黃,遇春轉紅,其他季節則是翠綠一片,要說有多美就有多美。」

    遠方,彎月型屋脊聳立在藍天下,全幢建築用堅實的石板造成,鑄成一種令人肅然起敬的莊嚴,顯是天照城的管理人若葉家族的堡壘「新月城」了;陽光下,房頂的金色鴟鷹反射出耀眼光芒,天照藩黎民便在鷹眼的睥睨下,鷹翼展翅,彷彿連遠方的日出牠也覬覦。

    城央街景文化卻並不輸處於近郊的推古,從上皇傳來的茶道使得這裡茶館處處。由泥牆和落地窗構築起來充滿濃濃日出風情的草庵風茶室,便散狀座落在諾大商圈裡,幾座釋宗的寺廟點綴在屋宇鱗次中,更添一分神聖。路上不乏熙來攘往的商賈,背著巨大的方竹囊,在沙塵浮浮的黃昏街道上匆匆趕路。

    「不過,我……我還是覺得,我們應當乖乖的在門口換證,接受旁人檢查……」喜歡觀察文化的他雖然也很想好好看看眼前現成的景致,萊翼還是忍不住說出自己的見解,他實在不習慣這樣偷渡。更何況以他倆的長項,自進城開始便不斷被施以注目禮,心虛的結果,使他覺得自己好像賊似的:

    「這樣,我覺得很不舒服……」

    「這個你就別拘泥了,萊翼兄樣,現在上皇城的情勢緊張,日出也跟著忙碌起來,唯恐一不小心捲入了上皇諸般邊境戰中,所以才特別加了這麼多道的關卡,我們平民老闆姓的對日出的政權,又不會有什麼危害,用不著這麼麻煩。」他道,語氣仍舊高興。

    萊翼卻是有苦說不出,他的行囊裡尚有母親交託的各國文書,像這樣的偷渡進來,本來還想向城門問問情況的他,也只有無奈作罷。

    「對了,你到城央來辦什麼事?」小綾這才想起重點,覺察到興奮的行逕太過引人注目,他稍微收斂了點:「我是要來找兄樣,可你呢?你一直都沒說你要來幹什麼。」

    「啊,是,正想要請問……」萊翼才剛要說話,那知綾女突然手一揮,擋住了他接下來的話語,伸手把他攔到路旁,萊翼微吃一驚,抬頭見路上的行人紛紛朝兩邊退開,部份臉上還有驚慌的模樣,好像路中央來了什麼大蟲一樣,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萊翼才剛被綾女拖離,大路上立刻揚起了陣陣塵埃,大量的沙土走石隨著不斷逼進的事物,颱風般朝兩人捲來,少年不禁瞪大了眼睛,什麼人敢如此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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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0:15 | 顯示全部樓層
    010 道遠 轉章3

    3

    「小心犯蹕。」綾女低聲在他耳邊囑咐,一般扯著他的衣袖閃進一戶民家,卻見還逗留在長街兩旁的民眾已一個個伏地而跪,臉面貼地,連眼角也不敢抬起一點。綾女見他一副茫然樣,遂以悄悄話在他身畔解釋:

    「我不知道你們國家有沒有這樣的規矩,日出皇室出巡,須得清空街道,防止有人驚動御駕,或者趁施暗襲,叫作警蹕,一般平民百姓,就算御駕從前經過,也須目不斜視,以免以眼神玷污皇室的人。現值用兵時期,情勢緊張,犯蹕罰的更重,你一個外邦人,千萬注意。」

    萊翼聞言禮貌地頷了頷首,清秀的眼因為沙土飛揚而微微瞇起,心神已被那隊伍給襲奪而去。遠方馳來了數匹顏色炫麗,裝飾華貴的高頭大馬,每匹馬上都坐了個人,萊翼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浩大的東方馬隊,不禁圓睜著兩枚深藍色的清瞳,嘖嘖稱奇。

    前方兩騎各舉著一面長方形的直旗,上頭明顯繪有著黑色倒掛的新月,下方則用皇文隸體寫著「若葉」。數數馬匹的數量,約略有十二三騎,數騎行過之後,只見四個衛佐抬著一架日出專有的木製小舁,黏著和紙的拉門緊閉著,看不出舁內坐的是誰,但從那盛大的排場與氣勢可以推知,舁內的人必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又是『新月』……」

    萊翼望著那亮眼的標幟,黑色的倒新月,一般月給人的感受,應當是純潔無暇的,然而代表若葉家族的倒黑色新月,卻格外給人一種壓迫與抑鬱,如同明月染上黑紅色的鮮血,充滿殺戮的聯想。他轉頭望向綾女,想要向他確定舁裡的人是誰,卻見他凝視那樸素高雅的舁轎,眼神中充滿複雜。

    「綾女君……?」

    不知道這古怪的小男孩又有什麼樣的怪異想法,雖然已被許可直接喚他名姓,萊翼在謹慎之下還是用了敬語。然而綾女卻像沒有聽到似的,眼睛仍直勾勾地望著已朝大路一方遠去的舁子,一語不發。直到它絕塵而去,街道解除警蹕,方才喃喃出口:

    「若葉……千姬殿。」

    「嗯?」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陌生名字,萊翼報以禮貌的疑惑。

    似乎仍未回過神來,綾女的語氣像在自言自語:「坐在舁子裡的,就是當今『若葉』家族的獨女……若葉千姬,也是……這次『菊花祭』的正主兒。」

    「當真?這就難怪了,這樣大而壯觀的排場……」

    萊翼低聲驚嘆道,心中不由得悄悄興奮起來,他出來旅行修業,最希望的就是能見見世面,這個琳瑯滿目的世界,他不知道的事情恆河沙數,窮盡一輩子光陰也難窺幽徑。雖然能從書本上得到文字和圖像的常識,然而實際觸摸到的與感悟到的,還是比符號所能表現的強得太多。

    「你知道嗎……?」綾女忽地把頭轉了過來,似乎稍稍恢復了一點神志:「千千姬殿,是個非常神秘的人,至少在『若葉』的家族體系中……」

    「這個……我稍稍有點耳聞,」萊翼心中開始搜尋他所讀過的日出風誌,以及前世人類就流傳下來的「古事紀」:

    「這位姬殿她自從一出生開始,除了父親、嫡兄和母親之外,幾乎沒有見過任何人,自二十六年前出生之後,就長年被深鎖在禁宮中,就連國家重大的慶典和祭禮,也尚未露面,就算不得已要晉見外賓,也都是似這般門簾深鎖,是個舉國都在臆忖的神秘女子。」

    「很多人都在猜測,不曉得是這位姬殿生得太醜,怕壞了貴族的威儀呢,還是長得太過美豔,怕引起一些強國淫帝的覬覦,或者她根本就是個妖怪、又或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世上,所以才無法走出來見人,總之,她是個連形體也沒有的話題人物……」接過萊翼的話,綾女低下稚氣但微顯早熟的面容:

    「而哥哥,卻為了去見那樣的人……」

    看著少年的臉越來越陰沉,越來越山雨欲來,他這輩子最不會的就是安慰別人,不由得慌了手腳,一時忘情,握住綾女像女孩般白皙的手:

    「你還好嗎?……如果你覺得難過的話,我……稍微懂點西地的醫術,可以幫你的忙。」

    綾女卻不打話,整個人轉過身去,跟本不讓萊翼看清他的臉:「誰要你麻煩?我什麼時候不舒服了?不要以為你大的我兩歲,就把我當小孩子一樣。」

    萊翼愣在當場,完全不了解綾女的遷怒行為,老實的他還真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只得從身後輕搭他肩頭:「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關心你,不,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綾女君……」

    語聲未畢,或許今天當真是萊翼的受難日,耶和華對他無所眷顧,只覺自己搭向綾女肩頭的手離目標不近反遠,雙腳驀地騰空,整個身體像小雞一樣地被提到半空。

    「臭小子,你想對我弟弟做什麼?」突如其來的喝罵,就在萊翼被人提起來的同時,聲量大到幾乎要震破他耳膜。

    「……呃?」反應不過來,萊翼睜著一雙清淡的藍眼,臉被迫正視著地下,巨大的影子籠罩住他嬌小的黑印,在他身後的物體將斜陽的光線完全遮住,若不是堵牆,也必然是某種龐然大物。

    綾女的反應卻全不相同,聞聲他幾乎是立刻就轉了過來,眼光在萊翼身後遽然停下:

    「兄……兄樣!」

    喜悅和怨懟交雜出來的複雜情感,全攙雜在這一聲叫喚中,就連萊翼這樣感情遲鈍的人,也能輕易聽得出來。

    「你為什麼會到這裡來!」萊翼身後再度響起喝罵,似乎一點不領情。

    「你應該待在推古街那裡的!我說城央這幾天會很亂,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感到後方的聲音夾雜著憤怒,宛如春雷遽降,自己的身軀被正反調換轉了一圈,已背向綾女,然後又是那可怖的喝罵:

    「還有,這個人是誰?你認識他,還是它欺負你? 」

    萊翼這才能從七葷八素中看見那人的真實的面容,他這輩子大約是第一次看見那麼高的人,以前世人類遺留下來的度量衡為單位,這男人少說也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直聳雲霄,只有百六左右的萊翼相較之下,簡直就像小矮人見到大巨人似的。

    那人的面容被逆光照得不太清楚,但依稀十分的粗獷,一圈淡淡的鬍渣圍繞下顎四周,胸肌結實而挺拔,似乎動一根手指頭就能將萊翼給撕碎。整個人充滿著野性、粗魯和豪放,卻沒有令人討厭的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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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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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0:28 | 顯示全部樓層
    想必是綾女那唯一的大哥,見愁是也。

    「啊,兄樣,你快點放萊翼君下來!」綾女這才發現少年的窘樣,被見愁提著轉來轉去,方向感原本就不太好的他已覺得快吐了。

    「你先說這個傢伙是誰!」方向的旋轉力,加上聲音的震撼,萊翼臉色由白轉青,再轉深紫,只覺十魂去九魂半,別說他體術本來就很差,就是一般的武學家,這般給人當旋轉木馬用也討不了好去,他只覺呼吸困難,已經快說不出話來了。

    「要不然,小子,你自己說,你是什麼東西?」完全不顧慮自己的行為,可能會造成世上另一種稀有動物絕種,綾女的大哥加強攻擊萊翼脆弱的半規管。

    在日出,雖已被上皇同化,一律使用東土通用皇語,然日出的皇語因為傳承自前世人類,因此語次與詞彙句多嚴謹,饒有古風,所謂「敬語」更是日出獨有的特色,代表一般日常行走的禮貌及一個人應有文化素養,照見愁對萊翼這樣,可說是不客氣到極點,用得全是粗淺直接的俚語。

    「這個……小生……」萊翼只要一慌,別說本來他這人就拙於言詞的使用,畢竟不是本土語言使用者,硬學來的皇語字彙就會一個字都冒不上腦海;再加上現在腦袋一片混亂,修辭學完全無法派上用場,只得支支吾吾,竟連一句話都沒法出言辯駁。

    綾女連忙上去抓了見愁衣袖,以一種小孩對大人撒嬌的姿態,開始發揮耍賴本領:「兄樣你很討人厭,萊翼大人是救了我性命的恩人,你不可以這樣對待他。」

    萊翼看見他聽了這句話後愕了一愕,以一種懷疑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顯然綾女的撒嬌已經讓他軟化下來,這位粗獷大漢的眼神不再是那副吃人樣。但眼神仍是十分戒備,好像詔告天下舉凡靠近他的弟弟的,就是無可饒恕的罪衍。

    「你叫什麼名字?」見愁再度大聲喝問在他手中宛如待宰小雞的萊翼,就算已經不把他當敵人,仍然把他當作一隻害蟲。

    「小,小生是……」萊翼仍是堅持在書本上學會的語言法則。

    「我問你的名字!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

    「啊,是,是的,我很抱歉,對不起。」或許是特殊的生長環境,萊翼對每件事都有著過度的責任感──凡錯都該歸咎自己,而功勞則永遠給旁人,都是「主的恩賜」、「上天的澤典」,這也養成了他凡事道歉的性格,因為以他的身份,無論作什麼,都是不容許有半點錯誤的。

    聽見他那誠惶誠恐的道歉,或許是人所說的,忠誠老實是假裝不得也掩飾不得的,感覺出萊翼話中的誠意,身後的大漢用鼻子哼了聲氣,終肯將待宰小雞放下,就扔在他和綾女的中間。

    「你說他救了你?」厲聲轉向小綾,見愁確認似地問道。

    「本來就是,兄樣你不相信我,」綾女不滿地噘起嘴巴,跟著微微放低了聲音,仍是一副憤怒的模樣:「你不知道,就是推古街那些混混……若不是這位少爺幫我,恐怕還要出更大亂子。」

    其實這句話有點不盡不實,萊翼若不出現,綾女根本不用出手,這種大欺小的事情他遇得多了,身為天照的普通老百姓,還不是跟大伙兒一樣,忍一忍就過來了?偏偏這位少爺這般路見不平,搞得她連推古街都住不下去了。

    不過為避免這位過份老實的「救命恩人」被兄樣當場撕成碎片,還是有點善意的謊言比較好。當下略略解釋了整件事情的經過,還加油添醋地描繪萊翼替自己治傷的事,把他說的武功蓋世、佛心佛手、妙手回春、無所不能,連在一旁的當事人都不禁紅了臉頰。

    「原來如此……」

    見愁朝弟弟頷首,似乎沒有察覺到綾女話中帶過的疑點,男孩越說到高潮,見愁對萊翼的眼神就越趨和緩。終於故事結束,萊翼還來不及就重點加以謙虛否認,澄清過份誇張的部份,忽見那位昂藏九尺,看似霸道的男人,竟在他面前猛地一躬到底,竟是行起日出最常見的大禮來。

    「呃……啊?」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禮敬,萊翼自是慌慌張張地跟著回禮,一時反應不過對方如此做的原因,而見愁前踞後恭的行為,更是令他手足無措。

    「非常抱歉剛剛誤會了你!見愁是個門流裡打滾的無禮粗人,請原諒我的粗魯,對閣下救我弟弟的事,致上無上謝意!」

    萊翼呆然三秒,後退,張大嘴巴,然後才不知所措地再次鞠下躬去:「那、那裡,其實事實上並不如你想像的如此,我只是……」試圖揭發真項,他雖然呆了點,一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何況無功受祿,於教義可是大大不符。

    「兄樣……」對於哥哥的舉動,謊言的始作俑者無奈地笑了笑,綾女擺出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好像已習慣哥哥那種說做就做、毫不做作的表現──那種直率地表達情感,常被世人稱之為「粗魯」的行為,卻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喜歡……是那樣嗎?

    沒注意綾女正怔怔地想著事,萊翼和見愁已經彼此鞠了好幾個躬,好不容易才由見愁先停下來。

    「小綾,你過來!」一攬綾女肩頭,見愁輕易將他嬌小的身體攬了過來,用拳頭在他頭上一轉,弄亂原本整齊滑順的頭髮:「你這小子,人家救的是你,怎麼不也來道個謝?」

    綾女回過神來,聽到見愁的要求,只是不屑地扁扁嘴,看見愁朝他瞪過來,他只好頑皮地伸了伸舌頭,朝萊翼做了個鬼臉:「好啦,大傻瓜樣,這次算是謝謝你囉!」這倒非作偽,只是所謝與見愁要求的不同罷了。才說完,綾女立刻游魚似地貼上哥哥身側,拉了拉見愁粗壯的臂膀:

    「人家有道謝了,兄樣就別再生綾女的氣了吧?綾女在城央會乖乖的,絕不扯兄樣後腿。」

    「你這個樣子那裡算是道謝了?」見愁不滿的敲敲他的頭:

    「起碼鞠個躬,稱呼人家也不用敬語,虧你還在推古街待了那麼久,不是說推古街是什麼以前世女天皇為名,充滿文化與禮義的區域,我瞧你在那裡住了那麼久,也沒多學一點禮節……」綾女笑著躲掉哥哥的追擊,躲得了右邊卻躲不了左邊,仍是一拳正中頭頂,疼得他直喊痛。

    「兄樣說的一點不錯,就是因為那裡的鄰居太過禮貌,我都快悶死啦!等兄樣你辦完事回來,就等著見綾女變成一尊雛形人偶,規規矩矩的坐在女兒節的祭檀上啦!」

    「嘖,明知道哥哥說不過你,就這麼愛跟我鬥嘴,看我不一拳打飛你這小驢子?」

    「兄樣最兇,最不講理,打得到就來啊……」

    雖被兩兄弟的日常打鬧冷落一旁,萊翼卻也不禁看得微笑起來,思鄉的情緒無可奈何地湧上心頭──依凡和吉琳,如果現在在自己身邊,應當也是這樣打鬧著罷?如果母親大人在自己身側的話……萊翼一想至此,不由得立即正襟。她應當也會像見愁一樣,教訓自己生活的種種禮節罷?

    「……翼,萊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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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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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0:48 | 顯示全部樓層
    想事情想得太專心,萊翼好半晌才察覺綾女正在喚他,「啊」了幾聲才反應了過來,連忙鞠躬回應:「是,是的!」

    「我們要走囉,你在發什麼呆?還不快點!」綾女的心情看來很愉快,之前和萊翼在一起時,像顆隨時都會炸開的火藥,現在卻快樂的像春天初生的麻雀,蹦蹦跳跳,在見愁身邊繞來繞去。

    「走,走去那?」萊翼疑惑。

    「這個小子啊,」見愁似乎想到什麼,不免又責備幾句:

    「本來把他安置在推古街好好的,他竟然自己跑來這個是非之地來找麻煩,我只好先放下正事,幫他找間客店安頓下來,否則我怎能放心去參加菊花祭?小綾,你還吐舌頭,還不都是你幹得好事?所以閣下若不嫌我們累贅,不妨一起來吧!」

    「他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兄樣,要不是我帶萊翼君來城央,到現在他還在推古街繞來繞去,」不服氣地一努嘴,綾女望著萊翼的眼神亦有掩飾不掉的期盼:

    「反正你一個外地人,也沒地方好去,跟我們一道來,我好跟你介紹日出的風土、文物,還有好吃的東西,你一定沒吃過拉麵、蕎麥涼伴、或天婦羅之類的罷?哎,等我這煩人的哥哥走掉之後,我還可以帶你去泡湯──日出古時候是火山島國,地熱很是豐富,旅途勞累,享受一下煙霧瀰漫,暖入骨頭的溫泉水,可比什麼都還要好!」

    顯然是十分吸引人的提議,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要增廣見聞、體驗生活,有個熟悉本地的嚮導,絕對比像無頭蒼蠅般亂闖要來得有效率,再加上以綾女那種充滿活力,充滿熱情的語調詮釋,其魅力更是無法擋架,萊翼差點就要脫口應允。

    然而,對於對方的熱情相邀,年輕的祭司卻悠悠嘆了口氣,堅決地一個鞠躬,然後靜靜發話:

    「對……對不起,我……的確很想在日出玩一玩,但小生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見愁君,綾女君,請恕小生先行告辭了。」

    「啊,為什麼?」小綾大奇,他想萊翼既是個旅人,對這些特別的生活體驗一定會相當有興趣,不死心,滿腔好客的他試圖再做努力:「難道你不喜歡我的行程?要不然你說嘛,只要是在我能力範圍之內,不要叫我請你懷石料理或者參觀若葉王室之類的,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年齡相近,又不會耍大人派頭管自己的朋友,既有自己全沒看過的祈願技能,又看起來老實好欺,這種遊伴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現在好不容易碰著一個,卻竟挽拒自己的邀約,綾女不由得好生失望。

    「不了,感謝小綾兄的邀請。」萊翼又深深鞠了個躬,好像看出綾女的失望,歉疚的表情染上他秀雅的藍眸:「小生要做的事情……要去的地方,既非觀光,亦非一般人可以涉足……但是我非去不可,所以,恕不相陪了。」

    「怎麼這樣……」扁起嘴來,綾女回身牽住見愁之手,向哥哥求救:「兄樣,你都不講話,你不喜歡萊翼君陪著我?」

    「小兄弟,你要去什麼地方?我和小綾可以幫忙嗎?」雖是初次見面,見愁對萊翼的關心竟已如親兄弟,語氣之中毫無生疏。

    「我……這個……」似乎在忖度要不要開口吐實,萊翼面露難色地抓了抓頭:「我……其實也不太知道自己確切該往何處……可是我……必須要『一個人』。這是……『修業』的規矩。」以耶語輕喃「修業」二字,表情神聖嚴肅,就像在提及一項重大的宗教儀式,綾女看得一呆,雖然不完全懂萊翼的意思,他仍能體會到這件事的茲事體大。

    「喔……既然這樣,我不煩你,」從呆然中醒來,綾女點了點頭,五指緊捏身畔大哥那隻粗糙強韌的大手,深深抓進肉裡,隨即抬起頭來一笑:

    「不過,臨別之前,告訴你一件事,萊翼──我可以這麼直接叫你罷?你學的那些皇語用語,不是每個人隨時隨地都這樣用的啦!跟我們這種的市井小民說話,自然點就行啦!你這樣很好笑,會被人家當笑話看的,知道嗎?」

    沒察覺到綾女的情緒變化,萊翼連忙點頭:「是!僅遵小綾君教誨!」

    「說『知道了』就行了。」

    「知道了。」萊翼臉上一紅,連忙答道。

    「那……我走囉!」朝他一揮手,綾女轉身攬住見愁:「兄樣,我們走罷!」

    「自己小心點,現在日出和上皇都是亂源,兵馬倥傯,到處都要換證通關,真是王八蛋!罷了,我們走了,你如果有麻煩的話……」

    回頭朝萊翼親切的叮嚀,見愁像想起了什麼事情,突地在自己像是破布編成的衣服上翻找,半晌翻出了一枚掌心大小、冰冷而幽冥的綠色冷玉,親自交到萊翼手上:「這東西雖然不起眼,可是挺有用的,有麻煩時,就把他當作……護身符罷!他可以……總之,一定要好好保護他。」

    五指輕捏觸感冰冷的綠玉,中心似有一點纓紅,如血跡般十分醒目,但血跡若乾涸久了,應當變為黝黑,怎若此點鮮紅?萊翼的目光老實露出疑惑,張口欲言,卻欲言又止。

    「謝謝你們,再……再見。」人家送的禮物,還是收下的好,不論實值效用為何,總是一番義氣,萊翼的目光由疑惑轉為感激。

    這種情況,是否皇語成語課本上的例句,「萍水相逢」?

    「兄樣,你真把那東西送給萊翼君?」轉身絕塵而去,綾女和見愁的對話猶入耳內。

    「人家救了你一命啊,我們反救他一命,也是應該的,你心疼什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豪邁的笑聲傳入耳際,然後是兩人再度打鬧的背影,見愁用拳頭頂了頂綾女小小的頭,後者笑著逃到路畔,然後跳舞似地轉身,朝已然瞧呆的萊翼揮手大喊:

    「再見!萊翼!如果再來天照城,一定要來找我──算了,可能那時候我也不在天照城了,總之,有緣再見!」

    眼睜睜地看著見愁領著綾女,大步朝大路另一頭馳去,離萊翼越遠,兩人的打鬧越益演變成兄弟鬥毆,但看得出來,這幾個小動作中,兄弟的情深義重不言可喻。妥善收好見愁所贈冷玉,萊翼心中不禁暗忖,原來這就是兄弟的樣子,如果自己有個弟弟,應當也會這樣的疼愛他罷?雖然他始終沒有任何親兄弟姊妹。

    見愁臨走時回望了他一眼,不知是否萊翼的錯覺,總覺得他那一眼之中,多了許多之前沒有的溫柔意味,或許這人是外表剛硬,內心溫柔也說不一定?大路末端已看不見兩兄弟,萊翼只好悵然掉過了頭,欲朝另一方位離開,卻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來,想要叫住他們兩個,但綾女他們跑得像一陣風似的,竟連影兒都不見了。

    「哎,我……我真是愚蠢。」仰天自責地呼了口氣,萊翼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我應該跟綾女君要張天照城地圖的……」

    ◇    ◇    ◇

    「奈河」,不僅是日出著名的河上文化重心、天照居民賴以為生的河川,亦是這城市發源的契機之一。位於天照城正中央,如同衛河一般地,先將整個天照繞了半圈有餘,然後才從午門切穿城門蜿延流進,正好將天照城剖成了堪堪兩半。

    傳說,在奈河認識的戀人,到最後會人鬼殊途,無法相親相聚,因此每到年關將近,百花凋零之時,遵詢古老傳統的日出,便會以花祭的形式,就在奈河之畔,將成千上萬朵殘花載上紙船,讓他們順流而下。每一艘紙船的流逝,同時也代表著一份亡魂的哀悼;或者是摯愛而無緣的情侶,亦或偕伴終生卻不幸先離的另一半。

    邊思考風土誌上所描摹的故事,萊翼走在河堤上,邊徐行邊欣賞著長河落日的美景。難得有機會遊賞奈河景致,偏生他卻再度迷了路,早已放棄那幅從百年圖書館挖出來的地圖,別說萊翼本就是個不會按圖索驥的路癡了,就算他是個路通,那種地圖也不可能讓他找出什麼東西來。

    大概是因為接近河畔的關係,河道上的畫坊來來去去,附近的攤販也多了起來,萊翼的長項和氣質很快照例吸引了左近賣涼水、麥餅的商舖,所過之處盡是指指點點的好奇。他開始考慮自己是否該去店裡買頂僧侶常戴的、如碗蓋一樣的帽子?否則常常被人家這樣看,他也實在害羞。

    商賈的牛車從他身邊略過,塵沙飛揚的路上,數百名行人匆匆行過,遠方的奈良橋駢肩雜蹋,人聲頂沸。跟晚上的廟會比起來,又是另一番奇異景致,路旁幾棵似櫻的植物,或許因為是秋天,光禿著枝枒而未開花,在熱鬧的車水馬龍中添上一抹莫名的淒涼。

    「沒辦法了,艾瑞爾又不肯幫忙,我又認不得這路……只好再問問別人……」他忖踱,再去問那些推銷力甚強的小販對他來講實在不是件好事,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被迫買下個紙糊的娃娃或是貍貓肚子的鼓。

    就在他徬徨無依,考慮要不要直接跪下來請示神諭時,一樣事物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在路旁最大的一棵櫻花樹下,一個顯著的人影悄立樹幹之畔。那人戴著行腳憎的圓頂大笠,看不清面容,料想是個僧人,萊翼鬆了一口氣,心想僧人該不會再纏著自己了吧?而且在他天真的印象裡,僧人應該都是虔誠和善的,至少身為另一種僧侶形態的他而言就是如此。

    對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直到萊翼走到他身側,仍是一直看著遠方。

    「呃,對不起,請問你……」

    就在萊翼的手幾乎搭到陌生身影的一刻,圓笠下的身影,卻忽地回過頭來。

    「嗯……?」萊翼驀地怔住,只因那圓帽底下的形象,與他原本的想像實在相差太大。

    那是何等魅惑人的美麗。

    黑色的長髮夾帶清香,裊裊飄過他的視線,在那粗大質僕的圓帽底下,有著尼羅河水沖積土壤般活力奔放的古銅色肌膚,眼睛則如黑曜玉般深邃靈動。萊翼整個人屏息,眼前這人就算以最刻薄的角度來評判,都應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兒,也無論從那一個方面來看,都並非日出人。不諳進退應對的萊翼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呆在當地,下面的話便再也無從接續。

    「有什麼事嗎?」看見萊翼的舉動,黑美人輕淡而嬌魅地一笑,忽地伸出手來,輕拂萊翼光滑而俊細的面頰,另一手則掀開緊掩的笠帽,出口竟是熟悉的耶語,那個屬於家鄉的語言:

    「嗯?英俊的小弟?」

    「呃……這個……我……我只是……想請問……」開始語無倫次,一輩子沒有和自己年齡相等的異性如此靠近之故,萊翼瞬間被擬態石化,汗出如漿,不知不覺也跟著使用耶語,但即使是本生語言,張大了口卻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好呆瞪著一雙眼,望著那張豔麗不可方物的臉龐。

    「噓……別出聲……」手指從臉頰滑到了唇邊,輕輕按住他細緻的嘴唇,胸前的豐腴輕頂萊翼胸膛,帶著微熱的悸動,像是知道少年脾性似地微微笑了:

    「如果真想要問我什麼的話……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手指慢慢滑離萊翼,彷彿勾引似的,兀自伸長的手臂挑逗地指向萊翼雙眼 ,一雙會跳舞的眸子牽線帶絲地遊離他的視線範圍,然後才重新戴上圓笠,轉身飄然離去。

    是幻像嗎?至少他是這麼覺得的。萊翼不自覺地伸長了手,向著女孩子離去的方向。

    「我……不是應該要問路?」

    半晌,苦命的少年恍然大悟,這才發覺自己已鑄下大錯,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怎麼自己老是會被突發狀況弄得不知所措?但回想起少女的一顰一笑,萊翼的臉不由詫紫嫣紅,連忙用力搖了搖頭,想要揮去腦海裡過多的衝擊,正視現在的問題: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倒數第二方案被推翻,少年不由得嘆了口氣,實在不敢再去搭訕路人,那太過震懾他幼小的心靈,於是他終於下定決心,去問他最不想問的那群人。其實路邊的小攤販已經注意他良久了,他這樣的長項和氣質,想要不引人注意也難。萊翼在形形色色的攤販上掃視良久,終於選定了一家看似較為老實的章魚丸子店,徐徐踏步走了過去。

    「呃……對不起,請問……」一樣的開頭,萊翼果然天生不適合表達。那小販見他走向自己來,興奮異常,忙不迭地推銷產品:

    「大人要一串城央的名產章魚丸子嗎?我馬上就替您……」

    雖然不好意思打斷對方,萊翼已下定決心不再重蹈覆轍,猛地立正站好,似乎用盡他所有的膽子和音量,深深一鞠躬後大喊:

    「對不起!我不是來買東西的!請問這位先生一下,離這裡最近的『神廟』,要怎麼走才是?冒犯之處,請多擔待!」他一緊張,綾女教他的「皇語正確使用法」又馬上拋到九霄雲外,而且顯然緊張過度,音量大到幾乎整條街的攤販都對他行注目禮。

    小販愕了一愕,當萊翼清秀的面容、徬徨無助的眼神,絲毫不作偽的態度與認真的表情全數加起來時,本身就已是種罪惡,足以讓任何人望風披靡,即使對方是男的亦不例外。一號受害者便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平時的推銷功夫完全退化,若是常人向他問路,他定會趁機挖些外快,這回卻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呃……大人是問神廟……神社嗎?在西方有一座『須佐神社』,劇說很靈的,求子、升官、治病樣樣都靈,咱們一帶的女仕小姐們都常去向男神祈願呢,大人你是……」

    「不、不是的。我是想請問……有沒有官方的廟宇,比如說像奧林帕斯的帕德嫩,皇朝的玉皇殿等等……」萊翼發覺自己表達錯誤,連忙更正。

    「啊,閣下是問伊耶那崎神社?」

    「是,是的,啊!我總算想起來了……是這間神廟沒錯。」萊翼慌忙點頭應予,真是的,明明出門之前,依凡已經幫自己複習好幾次了。

    「伊耶那崎的話,從這邊一直往東走,穿過一座山,山丘上唯一那間神社便是。不過,閣下,」小販邊指向群山中的小小黑點,邊露出了遲疑的神態:

    「伊耶那崎是供奉國祖及歷代日皇的地方,除了本國宗室、或者他國的貴族或僧侶外,其他人是不得擅自進入的,連踏進山腳下的鳥居也不行。閣下如果純粹遊覽,那個地方還是不用去了罷!」

    「不,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萊翼笑道,終於探出目標所在,他簡直感動得快哭出來,百忙之下又鞠了個躬:「多謝大叔指點,感激不盡。(他尚在考慮要不要加上新學的「大恩大德,來世再報」)小生就此告辭了。」

    忖踱著自己的語言並無失當,應該已經照綾女所說的「一般平民化口語原則」了罷?

    「不客氣。不過閣下啊,要不要看一下我們這些觀光商品?或許一個女兒節人偶?或許這個可愛的貍貓小鼓……呃,客人,客人?」小販懷疑自己是否眼花,因為當他重新抬起頭時,萊翼已自他面前完全消失,前後時間差距不到一秒。

    對萊翼來講,逃掉小販的推銷攻擊,值得上一次「空間轉移」。

    ◇    ◇    ◇

    好不容易逃到人煙罕至的所在,順著小販還算忠實的指引,路癡會會長終找到了上山小路,好險他本就行近目的地,否則恐怕今晚又要餐風露宿。

    夕照已深,斜陽半欹,一天就給他這麼迷路盡了。萊翼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自獨立旅行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嘆息:

    「果然應該讓悠利葉他們跟著來的……看我浪費了多少時間……慢著……不,不行。」剛有了點自暴自棄的念頭,萊翼馬上警覺地睜開眼睛,試圖揮去那些沮喪的想法:

    「如果他們來的話,一定又會像在耶和華一樣,走在路上,前面只不過有塊小石頭,烏列就會用認真的語氣叫住我:『勿再前進,前有重大危難』,然後用『罪燄』把整顆石頭炸掉,再用『狂風』把碎石粉清除,再把我小心翼翼地捧過去……」

    抱住雙肩,那種回憶還真是讓人不太愉快,雖然說他知道那些從小照顧他的護衛們,絕對是出於好意與忠誠,但是有時真叫人連門都不太敢出。

    不過這也不由得他不沮喪──本來預定日出只有六天的行程,他卻因為路癡的因素,拖了至今有十天,那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把重生大陸上所有國度走完呢?

    果然只有「自己」,是什麼事情都做不成的,萊翼不禁低頭深自慨嘆。迎著清涼秋風,他眨眨眼眸,他深深呼出口氣,闔起眼睛,忽地向風中呢喃而低語:

    「But none of these things move me, neither count I my life dear unto myself, so that I might finish my course with joy, and the ministry。」

    族裡的教義是他從小就唸熟的,全族奉之為真理的事物,他幾乎可以隨時朗誦一段出來,舉凡內心惶恐,面臨抉擇,萊翼總是很感激經文的協助,一方面讓它思起故鄉,一方面也藉由朗誦,讓他彷彿得到了某種超自然力量的慰藉。

    望著在山那一頭雲霧繚繞、幾乎縮成小電的神社,鮮紅色的鳥居隱約可見,萊翼瞇著眼靜觀,那是他一直以來都想一窺究竟的神秘之地,想到不久後就可親自踏上,他不覺興奮異常:

    「伊耶那崎……整個『日出』神址與術力的中心點,力量的匯集之處。而神社之名,則來自前世以來的信仰,日出人共同的祖神,月讀神與天照神的父親……現任伊耶那崎的主持,是東土有名的預言家,『五占』的能力者──星讀市子大人……她會願意見我嗎? 」

    想到這裡,萊翼不禁又緊張起來,對於那位已屆「市子」級的巫女,他一向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素來是仰慕的很,如今一顆心如懸在喉口上,忐忑難安。

    左右張望,萊翼先是確認周圍已沒有行人,因為已近日暮時分,因此仿效上皇坊市制的天照城,逐漸也人跡漸退,聲音盡匿。只有路旁延伸到山頂的凋謝櫻樹,在秋風中兀自飄蕩著幾葉殘餘,被風吹得捲向遠方山頂,此情此景,真使得人想要振翅隨那些葉漩飄然離去。

    萊翼望著那遙遠高聳的山頂,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笑中帶有某種回憶與思念。

    「呼,太好了……好久都沒有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伸展了展手臂和肩頭,萊翼緩慢地閉上眼睛,感受山間風與嵐的流動,然後猛地打開兩臂:

    「回到我族翼人的模樣……」

    隨著吟詩般淡雅的語句,一雙約略有萊翼身子三倍長的潔白羽翼,飄落著漫天羽毛和飛絮,在翼人少年身後甦醒般豁然伸開。

    ─道遠˙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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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心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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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1:10 | 顯示全部樓層
    36#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05-12-8 09:41 PM  只看該作者
    Vol011道遠 第一章

    「活著不一定是件好事,但也不是件壞事,不是嗎?」

    ◇    ◇    ◇

    1

    「通到日出最快的捷徑……應當是這一條路,不過……」

    沐浴在秋高氣爽的天氣裡,一男一女悄立在上皇通往日出的最大障礙「對馬山壁」前,男的背上肩負著女孩,削瘦憔悴的臉上帶著思考的神情,半晌回頭朝女孩微微一笑:

    「別擔心,我相信應該會有路的,『對馬山壁』雖是高大了點,不過一越過這座山脈,便是日出『天照城』地界,那裡是日出的首都,人流不息,熱鬧非常,直逼上皇的皇禁城,亦是妖怪的老本營,去那兒的話,應當會有百鬼門的消息。」

    劍傲回過頭去,望著山壁彼方淒黑一片的隱影輕道:「據說對馬山壁在前世時,還是個海峽,峽中常有颱風吹襲,尤其在這夏秋風向轉變的時節,恰巧成為萬古前日出禦敵的天然武器,詳細情形我不清楚。不過還好現在不是了,否則我們還得去找船搭。」

    霜霜睜著兩隻靈動的雙眼,好像還不大能反應過來。其實她剛撐不住,睡了一陣子,從上皇一路行至此處,約已有三天路程,沿路說不上好走,對旅人是種折磨。然而這位大叔卻幾乎沒闔過眼,沒想到看來瘦弱、好像隨時都沒吃飽的他,竟然有那麼大的支撐力,背著她行走三夜不見睏色,速度也未見減緩。而且只要霜霜醒著,他就會履行白馬寺的諾言,不斷跟她講些有趣的故事。

    可她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雖然可以用眼神表達一些簡單的意旨,劍傲裝傻本領卻天下一流;比如她示意他睡一下的時候,他就會笑著用更多笑話矇混過去,所以三天來她完全拿他沒輒。

    以往在風雲會時,師哥們對她呵護備至,生怕她受一點寒、擦破一點皮,只有凌語可能偶爾兇她一下,可是不多時便會端著他自製的糕餅到她房間悄悄擺在一邊,然後再叫小侯進來,跟她說些笑話讓她破涕為笑;凌語在旁人面前總是穩重又嚴肅的像個老大哥,但只有與他最親的霜霜知道,他其實是相當的溫柔的。

    這人卻和凌語是完全相反的風格,要真的說起來的話,師哥跟他比較雖是悶騷點,倒還算容易看透;但劍傲總是對她微笑,不管是路人、客店老板甚至敵人,他都是同一副模樣,霜霜卻對他的微笑很不安──是啊,不安。好像那是張面具,偽裝住他所有不願意讓外人看到的情感,她很好奇,究竟那張面皮撕下來後,赤裸裸的他會是怎麼樣?

    「你在想什麼?」回頭朝她一笑,原來他已經觀察她眼神許久。見霜霜雙頰泛紅,劍傲不願讓她難堪,於是仰頭望向越發接近的高谷:

    「Dead Valley……」

    字正腔圓的耶語名詞自大叔口中脫出,霜霜對這種拼音語是一點不懂,不由露出疑惑的眼神:

    「Dead Valley,在對馬山壁及更遠處的大韓山壁間,兩座稜線山脈都是一般,是前世崩毀時地殼變動隆起而來的,Dead Valley的最峽處連隻死鳥都掉不進去,卻深達一兩萬公里,翻譯成皇語該叫「死谷」,是罷?雖然有點不怎麼好聽。」劍傲笑道:

    「不過,穿越死谷,應當是上皇到日出的最短距離,除此之外別無他路。馳道太遠了,而且人多。」

    她懂他的意思,在這種情況下去走商旅繁忙的上皇馳道,不被人側目才怪。況且霜霜的危機並未解除,而劍傲本身也不見得比她安全多少。

    「好快喔,天色已這麼晚了,」抬頭望天,這麼且走且自言自語,竟然這麼快便日已西斜,劍傲不禁佩服自己的功力,必當又上升了一層:

    「你累了麼?」

    回頭問問背上的霜霜,其實她剛剛才睡過,如果現在還覺得累的話,那她就是西地的睡鼠了。不過她現在心裡已經清楚的很,這傢伙最喜歡的就是逞強,就算自己會累會痛,表面上仍是不肯吭一聲。所以當他這樣問時,其實真正想睡覺的是他本身。

    思及此,她大力眨了眨眼睛,表示認同。

    劍傲淡然一笑,因為她的氣色好到一種讓人很難相信她累的地步,也不點破,大叔開始四目尋找落腳所在。再下去是夜裡,雖然以體力硬拼還是可以繼續前進,但是夜間行走,徒增危險,還是不幹為妙。

    越接近對馬山壁,人煙就越發稀少,原本城郊還零零散散地有些房子村落,如今卻走個百二公里才有一兩間稀落的獵戶或樵戶,兩人早已餐風露宿好幾天,今天他也沒抱多大希望可以找到可遮風避雨的所在,反正之前自己四處旅行時,也是淋雨淋習慣的了。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曾經來過這裡一、兩次。」劍傲忽道,望著遠方的山巒,回想似地微笑著:「據說以前這個地方,因為形制隱密,又人煙稀少,因此常被一些門流當成是私下處決信徒的地方,也有一些秘密的宗教,會在此地舉行活牲儀式,所以聽說晚上的時候……咦?你怕這種東西麼?」

    劍傲忽地噤聲,因為他看見霜霜的臉早已充滿陰霾,眼皮因恐懼而抽動,這點倒是頗出乎他意料之外,連像黑烏鴉那種人她都可以毫不猶豫地加以喝斥外加摔他個一跤,照理說該是不會怕這種虛無飄緲的事物:

    「不過……那是以前啦,現在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傳說,漸漸地晚上已經沒有人敢待在這裡了,所以那些私刑和儀式也就很少……啊,我不是故意的。」

    劍傲連忙閉嘴,忘記他們今天就要露宿此處,然而好像不太來的及,霜霜已經一副快暈過去的樣子,他只好趕快挖心掏肺地胡謅些有趣傳說轉移她注意力。

    四下寧靜,因為附近沒有燈光的緣故,雖然天邊還有一小角頑固不肯落下的太陽,劍傲已經連他的腳趾頭都看不見了,再走下去,恐怕跌到洞裡都未可知,可四周仍是荒蕪一片,連一株可以略躺下來的樹都不存在。劍傲不禁苦笑起來:

    「要是我們是地鼠,那就方便多了,這麼一鑽,什麼問題也都解決了……」

    正胡言亂語,劍傲忽地感到人氣的接近,他和霜霜都是地道的武學者,耳力均佳,因此幾乎是立時轉過頭去。

    「喂,你們兩個!不要再往前走啦!」

    一盞搖曳的燈光映入他的視線,緩緩從遠處靠近,人未到而聲先至,聲音洪亮清晰,在這環堵蕭然的天地間,顯得格外蒼茫。劍傲聞聲佇足,眼神稍稍戒備起來。

    人影逐漸接近,來人是個頗為普通的壯漢,滿臉鬍髭,一身髒兮兮的,腰間掛了把生鏽的砍刀,好像隨時都可以拔出來攻擊獵物。劍傲一看之下登時不再懷疑,這人不是武學之士,就算是,對他們也並無惡意,否則不會生生將自己的防身武具曝露出來。料想應是山裡定期秋獵的獵戶,越是藝高膽大的獵戶,補獵範圍就會越深入,此地的獵戶已不多,不過看那人體型,難怪可以在這險惡之地撐一個秋天。

    思忖既定,他朝那壯漢揮手微笑示意,放聲大喊:「大叔!我們只是途經此處,前面沒有路了嗎?」他大喊道,一般人的耳力,在這樣遠的距離是聽不清的。

    果然那壯漢喊道:「你說什麼?俺叫你們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危險!」他邊說邊邁開他那熊般的大步逼近劍傲,在接近處提起油燈,終是看清劍傲與他背上的少女,臉上露出訝色:

    「哎呀,好可愛的小姑娘,你們怎麼了,這麼晚還在這裡徘徊,後面那個是你的妹妹?還是你的晚輩?」他終是藉著油燈照明看清劍傲的面容,故有此一問。

    「這是舍妹。」劍傲不願在這上面多做解釋,更沒時間怨嘆年齡再度被誤解,忙接續剛才的問題:

    「不能再往前了嗎?是否前面有什麼兇險的地方?」

    「你們這兩個傻瓜,該知道對馬山壁前是什麼東西罷?」獵戶搖搖頭,搖指山的另一頭:

    「你們該不會不知道『死谷』的存在吧? 」

    「是的,我知道前面是Dead Valley,」劍傲微微一愕,「我正是想穿越那裡,難道不行嗎?」

    「你說什麼?穿越死谷?」獵戶搖搖頭,好像他在說笑話一樣:「為什麼?這是俺今年秋天聽到最富意義的笑話了,你有什麼事情急成這樣,你妹妹怎麼了嗎?」

    劍傲露出憂心忡忡外加閃亮亮的哀求目光,凝視對方:

    「大叔,因為我妹妹得了非常嚴重的絕症,過不久就要死了,我們爹媽因為戰亂的緣故,據說現在都流落在天照城裡,而且生死未卜,我必需要帶妹妹去見他們。舍妹的病已經不能再拖了,大叔,請你幫幫我,如果再慢個幾天,舍妹說不定連娘的最後一面都見不著,請你務必告訴我們如何快點到達日出……」

    眼中彷彿閃動著淚光,再加上他那副潦倒淒慘的模樣,真是有那麼可憐就有那麼可憐。

    感受到霜霜在旁邊狠瞪的目光,劍傲不禁慶幸起她的失聲,如果現在她可以講話的話,自己脫口成謊的本領一定會被她戳破。他現在可說是如魚得水,無人管束,可以大逞看家本領。

    「是這樣啊,真是的,那你們怎麼會走到這裡來?你們應該從馳道過去的,唉,真是的,你們不知道正常人……不,就算你的能耐再大,也不可能靠人力徒步穿越死谷啊,」

    獵戶果然毫不保留地同情起這對戰火中的兄妹,神色立刻溫柔許多,這麼一個壯漢忽露父愛般的關懷,倒令劍傲有點驚於謊言成效。

    「那該怎麼辦,大叔……」渴望他透露多些訊息,還有基於自身安全,劍傲的表情極盡柔弱可能:「我們一定得在短期內到達才行……」

    低頭,臉埋袖口,抹淚。

    「好好好,你先別擔心,」從未處理過這樣的事情,獵戶不禁對劍傲的可憐慌了手腳,連忙扶住他肩頭:「你先別急,俺們可以慢慢聊,前面是俺臨時的獵屋,雖然簡陋了點,但至少可以遮風避雨,俺早上還獵了隻獐子,瞧你這樣子,餓的半死的樣子(劍傲苦笑,他其實一點都不餓),先過來俺這裡吃東西,我再慢慢同你說。」

    好罷,反正再走下去也不是辦法,這獵戶該不會是鄉村裡常見「習慣性好客」的人物吧?就是那種你一但住了進去,沒有十天八天都不用想出來的那種女主人,他就曾經遇過,春天過了她說夏天的小溪很美,夏天過了,她說留下來看秋天的楓葉比較好,就這麼一留再留,雖然他不排斥旁人對他熱心,然而他就是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那就麻煩你了……」微帶嗚咽的語氣,劍傲感激涕零地朝獵戶深深一鞠躬,隨著獵戶的提燈的微薄燈光,遠處一間小小的破屋隱然可見:

    「大叔真是好人,如果沒有在這裡遇見大叔的話,我們兄妹兩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霜霜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望著眼前這位唱作俱佳的大哥哥,她只能在心底暗忖,自己永遠都做不到他這一點,怎麼有人可以說謊說到臉不紅氣不喘,好像自己都入了戲的樣子呢?

    舉步時,天空忽然打起了響雷。劍傲回頭看看陰暗的天際。

    莫不會是自己引起的天譴吧?


    小屋子裡很溫暖,獵戶先在角落生了滿團的熊熊烈火,死谷的風因為地形因素,因此格外猛烈,落山風順著陡峭的山壁直傾下來,滑過寸草不生的地面,到達谷底時風速已是甚大,再順著谷底狹窄的地形猛吹出來,所以這附近植物甚少,就算有,也只是低矮禁得起風吹的草本。

    所以竟然有木頭可燒,那獵戶必是從極遠的地方扛將過來的了。

    劍傲將霜霜斜倚在空間不多的小屋角落,自己手可觸及,視線可顧及的範圍內,以防任何變故。

    大口吃著直接扔到火堆裡烤,半邊幾乎焦掉又完全沒有調味的獐肉,獵戶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霜霜則是完全食欲不振,只得安靜聽著劍傲展開溝通。

    「俺沒名字,俺的爹娘不知到死那去,從小南疆的朋友都叫俺牛膝,俺以前也不幹獵戶的,是幹山賊!那時候有個姑娘很照顧俺,她治好俺的病,還叫俺別作山賊了,俺聽他的話,就離開家鄉,從此做個一清二白的獵戶,連老婆也沒討半個,」

    劍傲靜聽他的叨絮,似乎很久沒遇見人,獵戶格外健談,話匣子一開便停不了。劍傲懂得他的心情,只是靜靜傾聽他濃厚的南疆口音,然後終於轉入正題:

    「對了,俺還沒問你們?你兄妹倆想要在幾天內到天照城?」

    劍傲倒是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在他的心裡自是越早到天照越好,因為到那之後,必定還要花上許多時間尋找百鬼門的所在之處,而且聞說日出大名之一若葉家族,在近期內有場「菊花祭」的盛會,其主辦者一反常態地遍邀各地貴族,大張旗鼓,還以從未現身的若葉家閨女作標幟,一副暗示聯姻的模樣。

    若葉家族,在日出是除日皇外最大勢力,因此管她的女兒是身體有殘缺或是醜惡不堪,那些諸侯和貴族所要爭得並不是姬殿,而是與若葉結成親家後的實質意義。

    更奇的是,素來是貴族專利的菊花祭,今次竟然廣開平民觀禮,其亂可想而知。不只是日出各地的人都湧到天照城來,外國使節團也以各家公子為首,聚集在這原本就繁榮的大城市中,再加上隨之而來的「夜行會」,依黑烏鴉那晚的說法,亦是百鬼門的大日子。在那種情況下想要找法子解霜霜魂封,難度必定加倍。

    所以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還是越快解決越好,何況沒法移動說話大笑,不用說平常就活蹦亂跳的霜霜了,對常人來講也是一種酷刑。他不願意霜霜再這麼下去,少了她吱吱喳喳的吵鬧聲,世界好像也頓時變得太安靜了。

    「三天呢?」劍傲想想,算出一個大概的數字,「有沒有可能在三天內,到達日出的天照城?」

    「三天?」那獵戶咬了一口油膩肥美的獐肉,聞言差點沒把口裡的肉反吐出來:

    「伊別鬧了,死谷耶!不是普通的名山大川,可以讓伊遊山玩水,這谷地十七八天也未能走完,何況三天?」

    劍傲聞言心中一頓,手上僵硬地拿著一串獐肉,連動都沒動一口。他知道自稱牛膝的獵戶所言不假,心中仍還存著一絲希望,「如果直接穿越呢?」他道,語氣近乎於哀求:「有沒有可能翻過對馬山壁,再沿著大韓與對馬之間的稜線,抵達對岸?」

    「不可能,」獵戶摸摸鬍鬚,回答非常斬釘截鐵,立時給劍傲潑了桶冷水:

    「死谷是峽谷,上下高差高達兩、三千公尺,懸谷怪石,高泉隱瀑,處處隱著危險哪!俺上次只不過貪圖隻兔崽子,稍稍跨進一點死谷的邊兒,你瞧,差點沒命兒了才回來。」他舉起自己的右手,劍傲這才發現,右手三指已經齊掌而斷,黑暗中看來十分警然,果然那就是Dead Valley危險最好的證據:

    「那地方不只是地形危險,尋常人難以爬上爬下,更邪門的是他的大和廣闊,不知道為什麼地就會讓人們心神不寧,更別提裡頭傳說還有吃人的鳥獸守著了。」

    劍傲臉色微微一暗,但一縱即斂,望著風虎虎的窗口,從那簡陋的枯枝屋頂間看那雷聲逐漸加大的天空,陷入了沉默之中。霜霜知道那代表他在思考,但他想要做什麼呢?這位大叔已經講得很明白了,穿越死谷,那根本是沒可能的事情,簡直就是在玩命。

    「哎呀,好像要下大雨了。」獵戶見到劍傲的目光,以為他正察看天氣狀況,遂也跟他一起朝天望去,只見天空的雲急劇地聚合在一塊兒,雷聲隆隆,幾滴細細的雨絲已開始漏進不怎麼牢靠又滿是細縫的屋頂:

    「俺們這兒很少下雨的,乾得時候很乾,只有秋末時分,才會忽然降起天大的雨,一連下個數十天,連谷地都給淹個半片,然後遽然而止,所有植物啦,動物的,都在這時候通通跑出來,那就表示該回家啦……」獵戶望著烏雲密布的夜空,向旁一挪躲開灑下來的雨絲:

    「不過今年兀也早了,莫不是觸怒了龍神罷?」他笑道,他是真的在開玩笑,劍傲卻在心底苦笑,大叔,不是你觸怒龍神,是老天爺又犯了老毛病,喜歡整我、虐待我。明明知道我要長途拔涉,想盡了辦法跟龍王借了這麼一場大雨來。

    一連下個數十天,真是好極了,這下子光聽雷聲就不怕無聊了。

    劍傲一手支頤,再次看往霜霜的方向,後者正努力擠出精神充沛的表情來鼓勵他。獵戶似乎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安慰般拍拍他肩膀,輕鬆道:

    「不要擔心,就算不能從那邊過去,還是有很多方法可以去日出的。比如從鐮倉和后裡交接馳道,只要一天的路程就到哩,只不過從這裡繞到『后裡』必需十多天就是了,應該沒有事情那麼趕吧?」

    劍傲並無回答,只是終把他從來沒有動過半口的獐肉腿拿起來咬了一口。

    「大叔,能不能麻煩你,我想向閣下買幾瓶水,一點簡單的乾糧,還有一個可以帶在身上的麻袋?如果沒有水,其他東西也可以。」劍傲的語氣異常平靜。

    那獵戶微一錯愕,接著連忙熱情的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你是想走馳道是嗎?早該如此的,現在路況應該不錯,我立刻去幫你準備。」

    開始在小屋後頭的架子上東翻西找,獵戶翻箱倒櫃地準備起必備物,望著他的背影,劍傲卻微微笑了:

    「不,我要穿越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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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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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1:27 | 顯示全部樓層
    思忖既定,他朝那壯漢揮手微笑示意,放聲大喊:「大叔!我們只是途經此處,前面沒有路了嗎?」他大喊道,一般人的耳力,在這樣遠的距離是聽不清的。

    果然那壯漢喊道:「你說什麼?俺叫你們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危險!」他邊說邊邁開他那熊般的大步逼近劍傲,在接近處提起油燈,終是看清劍傲與他背上的少女,臉上露出訝色:

    「哎呀,好可愛的小姑娘,你們怎麼了,這麼晚還在這裡徘徊,後面那個是你的妹妹?還是你的晚輩?」他終是藉著油燈照明看清劍傲的面容,故有此一問。

    「這是舍妹。」劍傲不願在這上面多做解釋,更沒時間怨嘆年齡再度被誤解,忙接續剛才的問題:

    「不能再往前了嗎?是否前面有什麼兇險的地方?」

    「你們這兩個傻瓜,該知道對馬山壁前是什麼東西罷?」獵戶搖搖頭,搖指山的另一頭:

    「你們該不會不知道『死谷』的存在吧? 」

    「是的,我知道前面是Dead Valley,」劍傲微微一愕,「我正是想穿越那裡,難道不行嗎?」

    「你說什麼?穿越死谷?」獵戶搖搖頭,好像他在說笑話一樣:「為什麼?這是俺今年秋天聽到最富意義的笑話了,你有什麼事情急成這樣,你妹妹怎麼了嗎?」

    劍傲露出憂心忡忡外加閃亮亮的哀求目光,凝視對方:

    「大叔,因為我妹妹得了非常嚴重的絕症,過不久就要死了,我們爹媽因為戰亂的緣故,據說現在都流落在天照城裡,而且生死未卜,我必需要帶妹妹去見他們。舍妹的病已經不能再拖了,大叔,請你幫幫我,如果再慢個幾天,舍妹說不定連娘的最後一面都見不著,請你務必告訴我們如何快點到達日出……」

    眼中彷彿閃動著淚光,再加上他那副潦倒淒慘的模樣,真是有那麼可憐就有那麼可憐。

    感受到霜霜在旁邊狠瞪的目光,劍傲不禁慶幸起她的失聲,如果現在她可以講話的話,自己脫口成謊的本領一定會被她戳破。他現在可說是如魚得水,無人管束,可以大逞看家本領。

    「是這樣啊,真是的,那你們怎麼會走到這裡來?你們應該從馳道過去的,唉,真是的,你們不知道正常人……不,就算你的能耐再大,也不可能靠人力徒步穿越死谷啊,」

    獵戶果然毫不保留地同情起這對戰火中的兄妹,神色立刻溫柔許多,這麼一個壯漢忽露父愛般的關懷,倒令劍傲有點驚於謊言成效。

    「那該怎麼辦,大叔……」渴望他透露多些訊息,還有基於自身安全,劍傲的表情極盡柔弱可能:「我們一定得在短期內到達才行……」

    低頭,臉埋袖口,抹淚。

    「好好好,你先別擔心,」從未處理過這樣的事情,獵戶不禁對劍傲的可憐慌了手腳,連忙扶住他肩頭:「你先別急,俺們可以慢慢聊,前面是俺臨時的獵屋,雖然簡陋了點,但至少可以遮風避雨,俺早上還獵了隻獐子,瞧你這樣子,餓的半死的樣子(劍傲苦笑,他其實一點都不餓),先過來俺這裡吃東西,我再慢慢同你說。」

    好罷,反正再走下去也不是辦法,這獵戶該不會是鄉村裡常見「習慣性好客」的人物吧?就是那種你一但住了進去,沒有十天八天都不用想出來的那種女主人,他就曾經遇過,春天過了她說夏天的小溪很美,夏天過了,她說留下來看秋天的楓葉比較好,就這麼一留再留,雖然他不排斥旁人對他熱心,然而他就是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那就麻煩你了……」微帶嗚咽的語氣,劍傲感激涕零地朝獵戶深深一鞠躬,隨著獵戶的提燈的微薄燈光,遠處一間小小的破屋隱然可見:

    「大叔真是好人,如果沒有在這裡遇見大叔的話,我們兄妹兩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霜霜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望著眼前這位唱作俱佳的大哥哥,她只能在心底暗忖,自己永遠都做不到他這一點,怎麼有人可以說謊說到臉不紅氣不喘,好像自己都入了戲的樣子呢?

    舉步時,天空忽然打起了響雷。劍傲回頭看看陰暗的天際。

    莫不會是自己引起的天譴吧?


    小屋子裡很溫暖,獵戶先在角落生了滿團的熊熊烈火,死谷的風因為地形因素,因此格外猛烈,落山風順著陡峭的山壁直傾下來,滑過寸草不生的地面,到達谷底時風速已是甚大,再順著谷底狹窄的地形猛吹出來,所以這附近植物甚少,就算有,也只是低矮禁得起風吹的草本。

    所以竟然有木頭可燒,那獵戶必是從極遠的地方扛將過來的了。

    劍傲將霜霜斜倚在空間不多的小屋角落,自己手可觸及,視線可顧及的範圍內,以防任何變故。

    大口吃著直接扔到火堆裡烤,半邊幾乎焦掉又完全沒有調味的獐肉,獵戶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霜霜則是完全食欲不振,只得安靜聽著劍傲展開溝通。

    「俺沒名字,俺的爹娘不知到死那去,從小南疆的朋友都叫俺牛膝,俺以前也不幹獵戶的,是幹山賊!那時候有個姑娘很照顧俺,她治好俺的病,還叫俺別作山賊了,俺聽他的話,就離開家鄉,從此做個一清二白的獵戶,連老婆也沒討半個,」

    劍傲靜聽他的叨絮,似乎很久沒遇見人,獵戶格外健談,話匣子一開便停不了。劍傲懂得他的心情,只是靜靜傾聽他濃厚的南疆口音,然後終於轉入正題:

    「對了,俺還沒問你們?你兄妹倆想要在幾天內到天照城?」

    劍傲倒是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在他的心裡自是越早到天照越好,因為到那之後,必定還要花上許多時間尋找百鬼門的所在之處,而且聞說日出大名之一若葉家族,在近期內有場「菊花祭」的盛會,其主辦者一反常態地遍邀各地貴族,大張旗鼓,還以從未現身的若葉家閨女作標幟,一副暗示聯姻的模樣。

    若葉家族,在日出是除日皇外最大勢力,因此管她的女兒是身體有殘缺或是醜惡不堪,那些諸侯和貴族所要爭得並不是姬殿,而是與若葉結成親家後的實質意義。

    更奇的是,素來是貴族專利的菊花祭,今次竟然廣開平民觀禮,其亂可想而知。不只是日出各地的人都湧到天照城來,外國使節團也以各家公子為首,聚集在這原本就繁榮的大城市中,再加上隨之而來的「夜行會」,依黑烏鴉那晚的說法,亦是百鬼門的大日子。在那種情況下想要找法子解霜霜魂封,難度必定加倍。

    所以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還是越快解決越好,何況沒法移動說話大笑,不用說平常就活蹦亂跳的霜霜了,對常人來講也是一種酷刑。他不願意霜霜再這麼下去,少了她吱吱喳喳的吵鬧聲,世界好像也頓時變得太安靜了。

    「三天呢?」劍傲想想,算出一個大概的數字,「有沒有可能在三天內,到達日出的天照城?」

    「三天?」那獵戶咬了一口油膩肥美的獐肉,聞言差點沒把口裡的肉反吐出來:

    「伊別鬧了,死谷耶!不是普通的名山大川,可以讓伊遊山玩水,這谷地十七八天也未能走完,何況三天?」

    劍傲聞言心中一頓,手上僵硬地拿著一串獐肉,連動都沒動一口。他知道自稱牛膝的獵戶所言不假,心中仍還存著一絲希望,「如果直接穿越呢?」他道,語氣近乎於哀求:「有沒有可能翻過對馬山壁,再沿著大韓與對馬之間的稜線,抵達對岸?」

    「不可能,」獵戶摸摸鬍鬚,回答非常斬釘截鐵,立時給劍傲潑了桶冷水:

    「死谷是峽谷,上下高差高達兩、三千公尺,懸谷怪石,高泉隱瀑,處處隱著危險哪!俺上次只不過貪圖隻兔崽子,稍稍跨進一點死谷的邊兒,你瞧,差點沒命兒了才回來。」他舉起自己的右手,劍傲這才發現,右手三指已經齊掌而斷,黑暗中看來十分警然,果然那就是Dead Valley危險最好的證據:

    「那地方不只是地形危險,尋常人難以爬上爬下,更邪門的是他的大和廣闊,不知道為什麼地就會讓人們心神不寧,更別提裡頭傳說還有吃人的鳥獸守著了。」

    劍傲臉色微微一暗,但一縱即斂,望著風虎虎的窗口,從那簡陋的枯枝屋頂間看那雷聲逐漸加大的天空,陷入了沉默之中。霜霜知道那代表他在思考,但他想要做什麼呢?這位大叔已經講得很明白了,穿越死谷,那根本是沒可能的事情,簡直就是在玩命。

    「哎呀,好像要下大雨了。」獵戶見到劍傲的目光,以為他正察看天氣狀況,遂也跟他一起朝天望去,只見天空的雲急劇地聚合在一塊兒,雷聲隆隆,幾滴細細的雨絲已開始漏進不怎麼牢靠又滿是細縫的屋頂:

    「俺們這兒很少下雨的,乾得時候很乾,只有秋末時分,才會忽然降起天大的雨,一連下個數十天,連谷地都給淹個半片,然後遽然而止,所有植物啦,動物的,都在這時候通通跑出來,那就表示該回家啦……」獵戶望著烏雲密布的夜空,向旁一挪躲開灑下來的雨絲:

    「不過今年兀也早了,莫不是觸怒了龍神罷?」他笑道,他是真的在開玩笑,劍傲卻在心底苦笑,大叔,不是你觸怒龍神,是老天爺又犯了老毛病,喜歡整我、虐待我。明明知道我要長途拔涉,想盡了辦法跟龍王借了這麼一場大雨來。

    一連下個數十天,真是好極了,這下子光聽雷聲就不怕無聊了。

    劍傲一手支頤,再次看往霜霜的方向,後者正努力擠出精神充沛的表情來鼓勵他。獵戶似乎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安慰般拍拍他肩膀,輕鬆道:

    「不要擔心,就算不能從那邊過去,還是有很多方法可以去日出的。比如從鐮倉和后裡交接馳道,只要一天的路程就到哩,只不過從這裡繞到『后裡』必需十多天就是了,應該沒有事情那麼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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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心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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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1:47 | 顯示全部樓層
    劍傲並無回答,只是終把他從來沒有動過半口的獐肉腿拿起來咬了一口。

    「大叔,能不能麻煩你,我想向閣下買幾瓶水,一點簡單的乾糧,還有一個可以帶在身上的麻袋?如果沒有水,其他東西也可以。」劍傲的語氣異常平靜。

    那獵戶微一錯愕,接著連忙熱情的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你是想走馳道是嗎?早該如此的,現在路況應該不錯,我立刻去幫你準備。」

    開始在小屋後頭的架子上東翻西找,獵戶翻箱倒櫃地準備起必備物,望著他的背影,劍傲卻微微笑了:

    「不,我要穿越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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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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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2:15 | 顯示全部樓層
    011 道遠 第一章2


    2

    秋風蕭瑟,重生大陸的年曆已經轉入深秋。早晨醒來,微微寒意透骨長驅而入。

    這種情況下,便不難體會為何前世人類的詩人詞人,總是會寫一些悲秋的字句,尤其大部份的文人都不太有錢,也不太顯赫,這種無知音又兼肚子餓的情況下,舉目是一片殘花敗柳的淒涼,自然而然地就會把心情不好的原因,歸咎在十分無辜的秋天上了。

    這種情況也適用在劍傲身上,悲秋簡直是他現在的寫照。

    「秋天啊,秋天是旅行的季節,是冒險的季節……」

    肩負霜霜獨立在秋風中,劍傲邊哼著歌,邊把獵戶熱情準備給他的大包小包繫在腰上,雖然足夠的乾糧是件令人感動的事,但是當你背了一整隻兔子或獐子在身上時,那重量就會讓你感動得哭出來。但劍傲卻堅持全副武裝,因為這地方荒涼到霜霜甚至覺得,如果沒有劍傲在那唱作俱佳兼兼胡言亂語,她可能真的會悶到發瘋。

    用力踹開擋路的石牆,劍傲用單手攀上另一座高峰,路越來越窄了,好像在警告著旅人們此路不通,謝絕參觀,連一向樂天的霜霜也不由得擔心起來。但劍傲卻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對於穿越死谷這件事,他不但一點也不感到麻煩,而且好像還把它當作挑戰般興奮。

    「這時候我就會想,」不知霜霜在想些什麼,劍傲目前為止還沒喘過一次氣,讓人驚異於他優越超凡的體力,他一翻身,滾過一個突起的山石:

    「要是我身上長有翅膀,和西地傳說中的神聖種族『翼人』一樣,那可比什麼都好。」

    霜霜露出疑惑的神色。

    「喔,翼人族。」劍傲笑著道,他差點忘記最重要的名詞解析:「所謂翼人,是存在於西地的一個種族,人數不多,其貴族在西地建國,名喚『十字』。國家尚且沒有什麼重要,重要的是他那聞名遐邇,幾已成為宗教重鎮的首都『耶和華』,對了,你聽過『耶宗』嗎?」

    劍傲回頭問道,霜霜眨眼表示不知。

    「耶宗、伊宗、和釋宗,這是從前世人類以來就盛行於世界的三大宗教,耶宗盛行於西地,伊宗則是盛行於部落國家『大漠』,是沙漠精靈世代崇敬的宗教。雖然人數比不上耶宗,然卻團結非常,而且戰力堅強;而釋宗妳應當很熟,那是東土的第一大宗教。十字便是以耶宗做為國教,而國王也是由教宗──他們稱之為『導引祭司』所擔任,是標準政教合一的國家。」

    他回首笑道,霜霜聽的專注非常,其實凌語也常被她央著說這些故事,但每次聽到這些東西,她總是覺得一團混亂。世界實在太大,神在創造的時候,為什麼偏要這麼麻煩呢?

    她聽說過上皇的創世傳說「盤古」,傳說上皇人的創世之祖在分開天地後,便倒下去死掉了。當霜霜聽見天下的河流竟是他血液變成時,她的評語是──「盤古好可憐喔,血液化成了河流,不會貧血嗎?」,從以後凌語再也不想跟她講神話故事。

    劍傲用力踢開身邊一顆幾乎有霜霜頭那麼大的石頭。這是往死谷前最後一段普通人可以「走」的路了,雖然號稱是「路」,但其崎嶇難行,遠非一般上皇的馳道所能相比,越到後方越是寸步難行,全憑劍傲蟑螂一樣死皮賴臉地爬過去。眼前山嵐起伏,漸漸寸草不生,劍傲仰視近在眼前的對馬山壁,忽地將霜霜放落地上。

    「比想像中還平坦一些,凌姑娘,可能要委屈你一下。」劍傲拿出一條白色的布條,那是他向獵戶硬拗過來的,他用那布條重新把霜霜綁在自己背上,拉了拉確定他的牢靠,後者用一種驚疑未定的眼神看著他,他微微一笑,企圖要使她放心似的道:

    「你不要操心啦,我已有萬全準備,一定能在三天內到達日出的,死谷對一般人或許有點危險,但是你相信我,我會平安帶你離開。我只是怕接下來的路,可能要花點技巧才能順利穿越,所以做做防護措施罷了。」

    霜霜猛烈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說自己並不是這個意思。

    「你也同意這麼做啊,那太好了,多謝你相信我。」對於霜霜的暗示,劍傲立刻自我解讀。什麼時候這傢伙也學會誤解別人的話?霜霜不禁感嘆報應不爽,大叔的學習能力真是強。

    手腳並用,對馬和大韓兩座巍峨山壁之間夾的深邃峽谷,已隱隱約約的置在眼前。劍傲抹乾額上一泓未漬的汗水,輕輕淡淡的嘆了一口長氣。若不是親眼看見,很難想像這世界上有這樣的地方,大自然造物之奇,莫過於此。

    「好壯觀……」劍傲對自然的喜愛,遠遠超過對於人類文明的期待,霜霜驚奇的看他爬上山壁突起的一塊山石,像個孩子似的遙目遠望,眼神忽然變的迷茫:

    「如果說這就是自然……那麼人,還真是緲小啊……」

    霜霜聽到輕輕的一個慨嘆,那是從他心中由衷的發出來的,劍傲替她側著身,好讓她也能看清遠方山壁夾合間的景致,她睜開酸澀的兩眼凝視著,連她這樣不解風情的人,也不由得屏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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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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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2:43 | 顯示全部樓層
    早晨的陽光從山谷峽縫中透出絲絲的光芒,從未料日出的速度是如斯之快,如同兩根筷子逐漸的夾起一顆黃澄澄的雞蛋,陽光蘊蘊的射出些微的翼光,彷彿那未熟透的雞蛋滴落點點蛋黃,天邊被染上金黃的天色如金墨渲染般的霎然擴大,然後,與前暮的雞蛋融為一體,掙出兩面高大山壁掌握。在你來得及眨眼前,傲視大地躍然而出。

    霜霜的染上興奮的神光,她開始知道劍傲為何如此熱愛星星,花草,風和太陽,這些東西聽來好似文學家筆下浮濫的唯美,然而當你真正去觸及他的時候,那感動卻是無法抑制的。

    「我好像應該在這種時候,領悟個出什麼絕世武功來,是吧?」

    劍傲望著遠方已然升起的旭日,語氣微帶調侃的笑了:

    「不是常有傳說,說什麼某某高手在幼年看到井中的月亮,地上的雜草,便當裡的貢丸……總之就是一些跟武學八杆子打不著關係的事物,就會領悟出至高無上,博大精深的武學之道嗎?別人拼死拼活練個十年,都不及那位高手看一次日出,所以武學之士應該都不必蹲馬步,打椿子,應該天天去欣賞去風花雪月,就可一蹴成天下第一的不世高手。」

    霜霜不禁露出了笑意,雖然偏激了一點,這個論點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可惜我資質駑鈍,悟性不高。還是看日出就看日出罷,這樣超脫於美的性靈之景,不應當與任何殺戮的武學扯上關係的,人笨還是有好處,起碼會活的比較快樂。」劍傲淡然一笑,又轉過一個谷幻:「再說真正聰明的人,總是知道該在什麼時候變笨的人。」

    霜霜笑了起來,死谷的陰霾被這些笑語一掃而空。在少女面前,劍傲盡量避免提起他們現在的處境,關於那未知神秘的「魂封」的效果。以及到了日出之後,所可能發生的一切困難之事,他總是盡可能的給傷者無限的希望,讓她相信這件事情必定可順利解決。

    所幸交談的方式還不致完全斷絕,他們可以用眼神和感覺相溝通。但他是不是真的忘了什麼?靠眼神……靠感覺……他反覆的咀嚼這幾個字句,然而,除了靠眼神和感覺,是不是還有別的方法?很接近這種方法的溝通……

    術法!

    「啊!」劍傲忽地重重的一拍手掌,幾乎整個人跳將起來。一向情感不起波瀾的他,突然有了這麼激烈的表現,那還真是會把人給嚇死,只見他拍掌後又復笑了起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哎,真是的,我為什麼會到現在才想起來?」

    非常疑惑,霜霜美麗的大眼睛這樣訴說著。

    劍傲回頭朝他一笑,淡淡的說了兩個字:「傳音。」

    如果霜霜現在能叫的話,一定也會「啊」一聲驚叫出來。她還記得那日在禪寺當中,劍傲以這樣的術法與她溝通,以免被貓又發現他們的所在,雖然這術法到最後幾乎完全失敗,然而那時候「感受」到聲音的奇妙感覺,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只是一直以來變故不斷,劍傲和霜霜竟都沒有想起此招的妙用,在渾身的神經功能的失去的作用下,精神波還是存在的,也就是說,他們跟本不用只憑擠眉弄眼來溝通。

    「看來老天爺也嫌凌姑娘你不開口太無聊,」劍傲溫婉而微帶調侃地笑道:「我也真是的,害你憋了這許久,如果早教你這項術法,我們也不用溝通困難這許久。」

    霜霜急切的眨著眼睛,似是摧促著他趕快教會她此法。

    「慢,你還不一定能學會呢,這項術法並不是人人都能學得起來的。」劍傲見霜霜那副急樣,不禁也蕩起微笑,他低頭思考的半晌,好像在揣模一個比較好的教學方向,畢竟術法的傳授,老師的好壞非常關鍵。

    「嗯,這樣東西其實不難,」他思忖半晌,抬起頭來續道,

    「重要的是在人精神波的傳遞,原理我辦法講得很明白,教我的那人是說,每一個人生下來時,就有固定頻率的精神波,而這種精神波在人類思考盤算,情感激動,遭逢大變的時候,都會呈現不同程度的波長,」望著天空,他的雙眉凝起,思索後又再補充一段:

    「而『傳音』,就是一項攔截精神波傳遞給腦袋的訊息,去除掉聲音的表達,直接振蕩對方聽神經的一種術法。」

    冷汗,霜霜不禁覺得背脊一片寒涼。她打從很早以前就覺得這個人很厲害,常常說某個人跟他說什麼,某個人又捎來給他什麼訊息,有的是五年前的事,有的是十年前,他卻能夠毫無困難,近似於背誦的把當初的原文記誦下來,再向霜霜如流水般的潤飾托言。

    「這個是理論啦,你不用去記也不需要去懂,就算全背下來了都不見得學的會。」似乎察覺到霜霜的冷汗,劍傲笑著爬上嶙峋高聳的山石:

    「重要的是你必需要去感覺,感覺你的精神河流,感覺你所使用語言的波動,然後你必需有感情,因為感情是趨使精神波傳遞唯一的辦法,精神波微弱的人,就算再好的老師也教不會這一招。凌姑娘,現在你閉起眼睛,如當初在雲渡山上一樣,盡可能把心靈放空。」

    霜霜凝視那雙彷彿有叫人照著他話做般,充滿魔力與壓迫的深邃黑瞳,依言輕闔眼簾。

    「是的。然後……你想像自己是胚胎裡的嬰兒,沒有絲毫雜念。這是所有心靈術法最基本的狀態,現在你仔細聽著。」劍傲粗糙的大手緩緩的拂在霜霜的眼瞼,感覺到修長乾瘦的一跟細指點在自己的眉心上,劍傲淡淡的熱力從手指的尖端慢慢的傳了過來,霜霜感到一陣力與心靈的交動:
                                                                                                         
    「凌姑娘,其實傳音,雖然別人聽不到,但那跟一般的溝通卻是一模一樣的。你知道有很多動物,終其一生無法發出真實的聲響?人類總以為他們就是不會說話,但其實,傳音還有另一種方法。」

    霜霜闔上眼睛細聽著,精神顯得異常專注。

    「那就是使用『心』。我知道這很抽象,但是人的精神層面是實質存在的,言語只是一種符號,我們從他人的聲音中接受符號,再轉至腦海裡,轉化成他們懂得的訊息,再讓我們知道。所以『傳音』只是跳過了使用語言符號的階段罷了。」劍傲微一思忖,復又說道:

    「如果你的精神現在已然放空,就請深吸一口氣,然後──四五個字就好,你是初學者,不需要分散意念去說一句完整的話,把所有的精神力集中在你想要表達的那個字,記得使用你的術力,那可以摧化傳音的運行。」

    已經沒有在聽劍傲的解說,霜霜的眼睛閉得很緩和,好像已進入另一個自我的境界。

    一股奇妙的精神波動同時從霜霜腦海裡湧出,一瞬間她終於了解何謂「心的語言」,如果不是這一次的突變,讓她這個聒躁的女人突然失去了表達意見的能耐,那麼她可能永遠都不會去思索另一種溝通方式的可貴。

    她是這麼想跟眼前的人說話,這麼想要向他傳達內心的訊息。她想要引吭高歌,想要把她的煩躁化為音符,傳達給死谷萬物,以音樂滋潤乾澀的空氣……

    於是她聽見了,聽見自己的歌聲。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劍傲全身顫了起來,他自然認得那是風雲會的大風歌。但不同當初在雲渡山上的唱腔,那時的歌聲只有鬱悶和悲傷,超脫不了個人情緒的框框,如今這旋律竟是如此灑脫,曲調間油然一縷看破世間的坦然,這才是風的歌聲,才配以風之名為謳歌。

    「你有聽到嗎?怎麼都不回話?」

    急切的字句接著一個個打入劍傲的心底,他才忽然驚覺,這樣清晰宜人的歌聲竟是傳音所致!心中不禁大感駭然。按理說,一般對於「傳音」的初學者,能使對方感受到微弱的語意就已很了不起,第一次就能如此明白的傳遞聲符者,霜霜還是他所遇見的第一人。

    「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嘛……」對方傳音的情緒轉為有些不耐的生氣,因為是直接打到心底,所以感受特別的明顯。

    「啊,是,我聽到了。」劍傲連忙從訝異中回過神來,以一種很誠懇的欽佩目光望著霜霜:「就是這樣沒錯……你做的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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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心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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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3:10 | 顯示全部樓層
    「太好了,成功了!」意念發出歡喜的情緒,劍傲似乎還聽見霜霜鬆了一口氣的嘆息:「呼,什麼話都不能跟你說,快悶死我了。」從未感受到能夠清楚的表達自己的意旨是如此美好的事情,爸爸說的沒錯,人只有在曾經失去了某樣事物後,才會懂得珍惜。

    劍傲聞「言」一笑,霜霜的恢復語言能力對他來講還是禍福未定。

    「就算這樣,傳音是術力耗費極大的術法,你如果再像以前那樣聒躁下去,鐵定會落得力盡的窘況,還是如非必要,少用為妙。你現在不覺得累嗎?」他自己大約用傳音講個兩,三句話,就會開始呈現疲態。

    「不會啊,我覺得這樣『說話』很自然,半點也不累。」

    又是一連疊輕鬆的句子,霜霜的傳音速度絲毫沒有懈殆,字彙宛如一粒粒清晰的音符,在劍傲聽覺神經的腦海裡迴蕩著,他不禁大為嘆服。

    「能在首次就學到這種程度的人,真的是很了不起,凌姑娘,你以前有學法願的經驗麼?」雖然覺得應該不會有,但是霜霜的表現,還是讓劍傲忍不住想問問。

    「嗯?沒有啊,風雲會標榜的是純武術的菁華,你又不是不知道,雖然我武術也好不到那去。」霜霜眨眨眼睛,她現在只想不斷說話,實在是悶得太久了。

    「如果是這樣,你說不定有學習Magic Wish的資格……」劍傲不禁喃喃說道。兩人距離極近,當然是不可能瞞過霜霜的法耳,帶有問號的句子又湧進了腦海:

    「什麼是『馬吉可威士』?」艱難的組合出劍傲話中的耶語名詞,這對霜霜來講還真是記憶力的挑戰。

    「喔,對不起,我忘記你不懂耶語,」因為自己熟習這種語言已經很久了,各種語言有其特殊的詞彙,如同皇語的「緣」,「孝」,瀛語的「物語」,「納言」等等,突然要將這種專有名詞轉換成另一種語言,那還真叫他有些腦子轉不過來。

    「應該是……我想想,很少聽上皇人談起他,我們都是用『術法』一言以蔽之,Magic Wish的直譯,應當是『法願』。」

    「法願?」就算翻譯過來,這個名詞對她來講還是很陌生。

    「向自然的神靈祈願,借用他們的力量,暫且化為己力,以充實自己術法的儀式。」劍傲笑道,一面動身往前漫步:

    「在古老的年代裡,他被西地的人稱為『魔法』,魔鬼才使用的事物,前世人類亡佚的一,兩千年前,在某個洲大陸上,還深深的為當初耶宗的人們所崇信與害怕著。為了防備施用『魔法』的女巫—很奇怪,被迫害的大多是女性。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又是放火燒人又是挖心剖肺的,血淋淋的一段魔法正史。」

    「好殘忍,聽起來好像不是很好的東西。」皺起眉,霜霜閉上了眼睛。

    「那是誤解。我永遠相信世間最可怕的東西不是暴力和權勢,而是人的無知和彼此誤解。很多被迫害的『女巫』其實只是良家婦女,跟本連魔法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劍傲加快腳步,臉色略顯沉重:

    「後來,前世人類發明了一種叫做『科學』的東西,從誤解和破壞法願,變成試圖將他釋成『迷信』、『無稽』,認為那都是無知的人所盲目崇拜的幻像。許多真正了不起的法願師被驅逐,『科學』成了人人崇信的真理,沒人再相信法願根源──自然的力量,前世人類妄想以科學操控自然,他們想做世界的神。」

    霜霜學著他用傳音一道長嘆,雖然前世的文明革命盡人皆知,真正的原因卻是個謎。但她覺得,這未始也沒有跡象可尋的。

    「你對『法願』的事情真清楚。」聲音又在腦海裡冒出。

    「沒有,那是西地的人跟我說的,法願之學博大精深,並不亞於東土的純武術,可惜我於此道所學甚淺,只能用些理論和法願史學來騙騙人。」揶揄一笑。

    「這樣啊,原來西地也有他們自己的學問……我以為西地人都是像『山海經』裡的怪獸,單眼,獨手,會在曠野裡吃人之類的,風師哥常說東土才是文化之都,西地人都是化外蠻人,不懂禮儀 ,不過瞧來我想錯了 。」帶有笑意的句子,霜霜的眼睛冒出些微羞赧之色。

    劍傲偷眼看著身後的霜霜,這麼長的句子,竟然可以完全沒有停頓的傳送完,這絕對不會是什麼僥倖,他想起霜霜的血統,疑似西地與東土的混血,莫非隱藏在她體內的術力,竟然是如此的深不可測?

    「誰教你這種語言的?」

    劍傲忽地一驚,驚覺到霜霜又在用傳音向它發送聲息,「傳音」這向物理術法最糟的一點就是──你接受到訊息時完全沒有預警,也沒有辦法選擇你願不願聽,他現在正值精神恍忽之際,嚇得差點從對馬山壁的奇巘上摔下來。

    「喔,耶語啊,還能怎麼去學呢,我常常在世界各地走來走去,碰到的人多了,入境的國家也不少,語言這種都東西本來就是來自於實際生活的需要,沒有什麼比實際去使用去感同身受更好的學習語言的方法了,我在西地住過一段時間,自然而然耳濡目染也就會了。」

    「你在西地住過啊,」霜霜的聲音又清晰無倫的傳到腦海中,聞言劍傲微地一怔,似乎發現自己說錯了某些話。

    「喔,不,我開玩笑的。」劍傲在背對著霜霜的情況下很快的換了表情,速度比翻書還要快上一倍:「呵,不過是去那裡旅行過罷了,我又不是西地人,怎麼可能會在西地界裡居住過?」

    正待接話,忽地,原本因升上來的旭日而染上一片清朗的天空,響起了一陣焦雷。

    「又來了……」劍傲不禁苦笑,真的是因為他說錯話的緣故嗎?那裡有這般巧的。

    「怎麼了嘛?啊,打雷了……」霜霜的聲音又撞進腦海。

    「是的,這個聲音代表著打雷,打雷代表著下雨,再根據某獵戶叔叔給我們的可靠線索指出,這場雨,很可能是死谷特產的秋末超級雷雨,結論是,這場大雨會讓我們更加寸步難行,經由以上種種條件,得推論出一個通則──老天跟本就看我不爽,得證。」

    又開始語無倫次了,這是他內心沮喪的表現法。

    「那現在該怎麼辦?」語音傳出擔憂的韻律。

    「沒關係,如果說『命運捉弄人』是通則,那『人定勝天』就是定律。」劍傲斂起苦笑,閒適的伸伸懶腰:

    「還好我有點先見之明,跟那位可愛的大叔要來了這個,給你。」

    淡然一笑,他從行囊中挖出了一個幾就要被壓扁的斗笠,因為被劍傲又捆又擠的塞進一堆食物深處,所以那竹編的小笠顯得到處掉毛,上面還破了好幾個洞,他忽視那些小小的破綻,親手將它戴到霜霜的頭上。

    「將就一點,人家上皇的農人在田裡工作時,都是靠著個擋風遮雨的,況且總不可能邊爬山邊撐把油紙傘吧?」無視於已經點點打在自己身上逐漸加大的雨勢,劍傲甩手將雨珠揮去,確定斗笠已經安全對位的綁在霜霜的下顎上:「好啦!這樣就不會淋到雨了。」

    「你呢?」果然是那種關心別人比關心自己多上百倍的個性,霜霜立即發念。

    「我沒差啦,反正以前在外面旅行,還不是天天都在淋雨,有時候雨打在身上,舒服得很,」劍傲微微仰起側頸,讓大雨順著頸子滑下他削瘦的肩,反手輕拍霜霜的頭髮,輕輕地露出一笑:「所以別管我了,小孩子才不要淋雨,會感冒的。」

    小孩子?如果沒有記錯,這個人應該只大自己三歲吧?斗笠下霜霜不禁一怔,想起小時候,只要皇禁城下起大雨,凌風雲都會把堅持還在外面玩的自己喝回屋內,往往這時都已全身濕了,又笑又罵間,他總是喚來其他的師兄弟拿大毛巾來,好好地替自己從頭髮到腳址擦乾。

    而擦拭到那一頭微帶紫色的黑髮時,凌風雲總會遽然停住,凝視良久,直到霜霜喚他,他才如大夢初醒般,笑著一拍她背趕她回房裡。

    好懷念的感覺,如此似曾相識……卻又不完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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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3:37 | 顯示全部樓層
    011 道遠 第一章3


    3

    正怔怔的瞧著前方細思,背著自己的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

    霜霜遽然一驚,忙使用傳音。「怎麼?」

    雨水順著斗笠的邊緩緩的漫流下來,死谷的土是黃紅色的,被雨水打濕了,化成無數泥漿,漫天洒來,前頭的路更加坑坑洞洞,泥把原本的路面洗掉,分作小流在地面上流竄凹積著。斗笠邊緣的水滴凝結了一會兒,化作滴滴水珠,落在前面的人肩頭上。

    從前方人的肩側望出去,一個驚人的事實呈現眼前,原本應從山壁不斷延伸出去的窄路,忽地從中斷絕,變成一道筆直光滑的山線,雨水正伴著融化的土石和小岩,從不知有多麼高的山頂傾瀉下來。

    「我的天呀……」望著那可怖的現實發呆,霜霜的眼睛聚焦定格而驚惶。

    「看來,死谷果真是『死』谷……」面無表情的朝著前方的斷路頭,劍傲無奈的輕笑,真是命運捉弄人嗎?都已經走到這邊來了,大雨,霜霜的狀況,死谷,這一切都配合的恰到好處,比上皇藩屬的王生病時上皇軍隊「恰巧」前來探視的那種巧合還要恰巧。

    怎麼辦?他們都已經走到這來了,幾乎已經到了死谷一半的所在,再折回去也要半天甚至延遲到一天的功夫,況且這樣誰捨得?

    向前走罷,又要怎麼走?

    劍傲與霜霜相視一眼,彼此都露出複雜的神色。永不放棄。彼此都在對方的眼裡讀找這個字眼,劍傲的眼神一變,望著前面斷去的路與逐漸不斷加大的風雨。

    「山不轉,路轉。」露出笑容,劍傲緩緩吐出一口氣讓自己心神緩和,望著霜霜的臉色,先是從側肩卸解下一直預備著的長劍,然後解開腰間的布包,取出一把金黃色的短劍,幾天前早上給霜霜看過的那把,在手中輕鬆的一拋:「路不轉,人轉!」

    「什麼意思?」完全不懂得他取出這兩把劍的用意,霜霜一怔。

    「就是這個意思,既然對馬山壁也和我們作對,這山路呢也不給我們方便,我們就自己想辦法來逆轉天意。」劍傲惦惦手中短劍的重量,笑道:「好久沒有碰這把短劍了,因為是父親的遺物……原來是這般重的,還好有這兩把劍,或許今天可以救我們一命。」

    「什麼?」越來越疑惑,偏偏眼前這奸詐的老人總是不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
    「嘖,麻煩的是下這樣的大雨,手會滑,否則其實這樣不難。」劍傲望了望被雨水濡濕的雙手,深深慨嘆:「我也好久沒玩單槓遊戲了,不過對一個長年使劍的人來說,握力應該不成問題。」

    「握力?單槓?」霜霜露出擔憂的神色,腦海裡逐漸浮現一個情境,不會吧?

    「你要用這兩把劍……蕩過去? 」

    「是的。」人畜無害,劍傲臉上的笑容這樣寫著:「你怕嗎?」

    霜霜用進心念大喊入他心底。「不是害怕,是擔心!你確定這樣不會掉下去?」

    「那麼你要待在這裡?」風雨聲越來越大了,逆風,暴雨,狂雷,劍傲大聲詢問。

    「不……當然不是。」意會到劍傲此問的意義,除了冒險,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大雨傾盆,這裡的路又狹窄,毫無任何施力點,如果一不小心這些鬆軟的泥土因為雨水而砃方,那麼他們一樣要死無葬身之地。

    「但你怎麼能確定蕩多遠,會再有可踏足的路?」心底仍是有擔憂,霜霜不禁嘗試最後一句話。

    「我也不確定,不過看起來,前面這邊原本應該也是有路的,只是因為大雨,所以崩塌了,再往前,應當還有一片天。」劍傲的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內涵是狂野而興奮的:

    「你想不想冒險?」

    霜霜的雙眼染上遊疑與一點點冒險的興奮感,劍傲的話讓她喚起了她十六年來一直的心願,很明顯的看出來她尚在猶豫,以往在風雲會中,她總幻想著早一天出門冒險,和一些三教九流,東西南北的異士對坐歡談,走遍世界各地,看遍山川風景。此刻最危險的挑戰就在眼前,霜霜瞪大雙眼,一股熱流從心頭湧上。

    「想!」

    堅毅的話語透過傳音融進劍傲的腦海中,就因為少了言語這一層符號性的遮掩,真情流露出來更令人感動莫名,因為動的人並不是她,這樣一個決定,等同於把姓命交給他這不怎麼可靠的男人手裡。劍傲回首朝她微微一笑,重又握起劍把,眼神再度燃起了鬥志。

    真不知道該說他意志堅強還是好勝如孩子,霜霜為那眼神在心底輕輕一震。

    「那位獵戶說,這樣的雨會斷斷續續下個十幾天,如果我們每次都要等雨停,恐怕頭髮白了都沒辦法過死谷,」他調整握柄的姿勢,猛地一劍沒入周邊的山壁裡:「何況,那位死老天硬要跟我作對,我就偏不賣他的帳,我們仍是在三天之內到達日出,看他要怎麼扼腕長嘆,我不爽他已經很久了。」

    笑語調侃間,雨水打在他半白的髮絲上,還有原本就已經十分滑潤的金黃色劍柄,將兩人籠罩在一整片雨幕之中,劍傲用手撥掉因為浸得透濕而蓋到額前的白色許多亂髮,好讓視線清楚一點,現在他是一點也不能出差錯的。

    一步錯,就是粉身碎骨之禍。

    「準備好,我們來囉!」劍傲發一聲喊,右手握緊短劍劍柄,雙腳已經猛然離開原本所立定的黃橘色岩石上,登時他和霜霜的身體赫然懸空,高達不知幾萬丈的黑寞深淵就在他們腳底下如影片倒帶般反覆晃過,雨水仍舊無情的灑將下來,打的兩個人的身子微微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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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4:04 | 顯示全部樓層
    劍傲手臂打直,微微向前一蕩,反手將另一手的長劍,運力插入旁邊一寸的山壁中,插劍的左手跟著握上,登時呈兩手張開握著劍柄垂掛在山壁上的姿勢。

    同時間,他們腳底原本所賴以生存的窄山路,戲劇化的驀然崩塌。

    「破釜沉舟,右手有一塊比較大的岩石,我們往那裡移動。」討厭,雨快把他的視線遮起來了。
    雙腳找尋足以支撐的施力點,靠著手,腳,身體,長短劍這幾個微薄的支撐力量,兩人竟就這麼吊在死谷不知下面有多深的崖壁裡。

    「會害怕麼?」風雨中,劍傲快意的笑問身後的霜霜。

    「不會!」簡潔阨要,傳音將著兩個同樣是豪氣干雲的字打入劍傲的心底,令人精神大為一震。

    「好,我估計到對面還有三,四字換劍,仔細囉,」雷在他們周邊不遠處打下,劍傲鼓起勇氣,微一使力,將右首已沒入鬆軟山石的短劍猛然拔起,此刻所需的最是臂力,因為只能靠左臂單臂支撐著兩個人的重量,他一咬牙,右臂交叉過左臂,短劍沒入。

    然而到此時才是此法最難之處,現在兩隻手臂呈交叉狀,劍傲必須要將留在原地的左臂拔出,將他再放回右手之左,盡量將身子貼緊山壁,雙腳尋求岩石的突出之所。劍傲用盡臂力,左手握緊劍把,使力拔出,兩人的身子劇烈的一晃,他死命的蕩過身軀,利用擺錘力,終於將垂下的身子回到定位,用那驚險的零點幾秒,重新將左劍沒入山壁中。

    離大塊岩石處已然不遠,劍傲強斂起快比淋在自己身上的雨水還多的冷汗,再交叉換過一劍,然後一使腰力,腳尖終於觸及那渴望已久的堅硬。

    劍傲雙腳踏定岩面處,霜霜的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

    「還好你很輕,」這鐵定比奧林帕斯的四年一度的運動祭禮還要累人,劍傲抹去身上的大汗,確定兩人腳下所履的那片淨土是真實的,終於露出一笑:

    「我體重也不算太重,否則這法子肯定行不通,以一般男生的臂力來講,要一手懸空再使力的話,總體重不能超過六十公斤,我的臂力稍微超出正常值一點點,但是我們兩人的總和應該也是在八十公斤上下。」

    他側頭,望著她一副又嘆又驚的表情。「你膽子也挺大的,了不起。 」

    霜霜眨眨眼,呼吸急促,聲音打入:「你都不怕,我怕什麼?又不是我在使力。」

    「可很多女孩子有懼高症。」劍傲笑道,雖然她早知霜霜絕非一般的女孩子。

    「那也要看得到底的高度,這種完全看不見底的高度,反而讓人不會怕了。」霜霜望著那緲遠的深谷:「反而讓人很想下去一探究竟,很神秘的感覺,在下面的感覺說不定很好。」

    那可以一點都不好,劍傲不禁苦笑。

    「這裡好像可以再走一段路,」劍傲搖望前方,雨勢又小了起來,透過雨絲風片的薄幕可以望見前方不遠的地方:「但是到中間似乎又斷了,沒關係,至少在那之前,可以休息一下。」

    霜霜沒察覺他的手臂在微微顫抖,施力過重的結果,這個方法果然有些異想天開。

    用這樣的方法直接穿越死谷的人,只怕他們還是第一個。

    「世事真奇妙。」劍傲忽地停了下來,仰側靠在得來不易的穩定山石上,抬頭望著天空:

    「若不是這些事情,我現在還在皇朝皇禁城裡,或許喝白酒,被人家給打一頓後掃地出門,或許又被那莫名其妙的傭兵團找麻煩,正在大開殺戒……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跑來這裡。」

    提到此處,霜霜不禁一愣。很難以想像這樣的人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你不是最怕麻煩?」

    「是怕。但我更怕的是,明明身陷在麻煩之中,卻不知道自己已深陷。」語帶雙關而略有深意,劍傲的黑瞳如漣漪般蕩漾起來。

    「現在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找麻煩,找麻煩的人,原就不能企盼自己有什麼好下場,所以就算發生了什麼事,其實我也有心理準備。最可怕的……反而是將麻煩當成美事……」

    習於對方的話一向十分難懂,霜霜並沒有就他的話再追問下去。

    「還有多遠才能到?」她問,盡量放鬆自己的心情。

    「死谷並不長,只是深而已,如果照剛剛那樣的走法,到達天照是三天之內的事。」劍傲忖踱著距離,如果把自己的睡眠時間扣掉,三天應當是綽綽有餘。

    他想要加緊通過也是有原因的,從一進入這個地方開始,他就覺得很奇怪,好像有一種十分不安的氣息,令人難以呼吸。所以他認為越快通過這裡越好,逗留對他們決對沒好處。

    「那位獵戶大叔說,這裡面有怪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就算有,把我們兩抓走也沒意義……」一不能吃,二不能動,劍傲笑著說道,精神略顯放鬆。那知話未說完,兩人腳底卻猛地一震!然後就是嘩啦嘩啦的碎石聲。

    果然經驗是十分有用的,劍傲反應極快,長劍疾刺,沒入山壁,乘著抓穩劍柄的力量,右手短劍也同時施為。腳下頓時一空,兩人又呈懸掛山壁之狀。

    「晴時多雲偶陣雨,對馬山壁的脾氣真是不好……」雙手抓緊一長一短的劍鞘,在這種危險之狀,還能在上頭從容的聊天,好像本來就是自己的錯:「我本來以為雷雨就已經夠倒楣了……竟然還有地震?待會兒是不是要來個火山爆發?」

    抱怨歸抱怨,他還是回首去注意地震發生的原因。仰頭望了山壁一圈,驀地,劍傲的目光停在他倆上方不到十公尺的地方,整個人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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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1-27 08: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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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爾看看I

     樓主| 發表於 2008-9-21 14:54:31 | 顯示全部樓層
    「這是什麼世界……」至少十隻以上的有翅不明生物,正以虎視耽耽的眼光,望向劍傲和霜霜所在的方向,顯然是地震的始作俑者,因為其中一隻那種生物,正以他碩大的身軀,反復不斷的撞擊著他們上方的山壁。

    劍傲扭頭透過霜霜的肩頭朝後看去,他的腦袋資料裡好像還無法辨識類似的東西。那應該是鳥,至少有部份的特徵是如此的—翅膀,尖嘴喙,火紅色的漂亮羽毛。

    雖然劍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經爬山爬的有點頭昏眼花,以至於視覺上的估計有一點點差異,這些鳥,就一般鳥的大小來講,實在是有點太大了些。就是上皇特有的鳥類「雁」跟他們比起來,似乎也顯得小巫見大巫,可愛得多了。

    更可怕的是,那些鳥的臉面,那應該……不是一隻鳥應該有的臉罷?劍傲覺得,那應當是一種婦人的面容,嵌在那些鳥類身上,顯得十分不搭,詭異之息,油然而生。他對神話中的生物不熟,只覺得好像在某個西地的吟遊詩人嘴裡聽過類似的生物,不過卻記不起來。

    霜霜背著那些鳥兒,又轉不得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劍傲發揮自己的顏面神經調節功能,把看見紅鳥的表情改變的像在欣賞遠方大地壯闊日出的神態,否則他可受不了霜霜用傳音那種高頻率音量尖叫的結局。

    而且那鳥還有一樣劍傲所十分熟悉的東西,也同時是十分厭惡的東西,隱隱約約的從那樣生物的身上透出來,與那火紅的像要燃燒起來的羽毛顏色相櫬,他極不喜歡紅色的原因就在此,太亮眼了,叫人不舒服。

    殺意。

    還有血腥的滋味,要說什麼是他十九年來最熟悉的,就是那些鳥現在所做的意思表示。感覺上好像把他和霜霜自動代入成烤熟的巴比Q,尖如利刃般的喙準備將他們挖心剖肺。他那如鷲類一般巨大而尖銳的爪,撕起人類來一定挺容易的。

    獵戶竟然一語成讖?不是說傳說比媒體更不可信的嗎?劍傲哀嚎。

    「乖鳥,好鳥,親愛的鳥兒,我跟你們說實話,我已經兩百三十六歲又十一個月了,明年就可以破皇朝人類種族最高壽齡的紀錄,所以肉放了兩百多年,都臭掉了,下酒也不好吃,清蒸會燒壞了鍋子,生吃會腐蝕腸壁胃脾……」

    劍傲用盡全心將自己的意念傳達給那些巨鳥,雖然不知道長久以來居於死谷的他們,有沒有經由享用食物前與食材們的溝通學得一些基本的皇語,但他相信誠心既然可以感動天這種冷酷無情之祖,當然也可以感動鳥。

    溝通失敗。或許笨到想穿越死谷的人以西地人居多?但是劍傲已經沒有心情再用耶語把剛剛的話翻譯一遍了。因為沒那個閒時間,大鳥很有默契的連成一條筆直的飛行列,以流星劃過高空的姿態,在夕陽映照的死谷餘暉中劃開弧線,對劍傲他們做了第一波死亡宣告。

    「發生了什麼事嗎?」

    劍傲對於顏面表情的掩示終於失敗,一直盯著劍傲後頸和側臉的霜霜當然不可能注意到他的顫動,傳音立刻生效,幸好還不是尖叫聲,因為霜霜還沒看到實際物體。也還好她沒有尖叫出聲,劍傲此時正需要反應能力,巨鳥的聯合補食機制如一串連續的機關槍,往劍傲在山壁上唯一的支撐點—手臂,毫不保留的飛撞過來,頗有某前世人類開飛機撞大廈的壯烈精神。

    「先不要和我說話!」劍傲只來得及囑咐這麼一句,傳音用久了對接收人也是一種負擔,因為必需分神去接受傳來聲音所造成的直接精神震撼。劍傲抓穩時機,算準巨型動物一定描準力比較差,再說以他們的重量,群體靈活度一定不會好到那去。

    果然他算的沒錯,領頭的大鳥啄上對馬山壁右翼的那一刻,劍傲左手放開,整個人往右斜躺蕩開去,巨鳥造成大量的土石崩落與塵土亂飛,原先兩人的位置點上出現了一個山壁上的大洞,這些紅鳥獵食的方式並不比帝王掠奪領土仁慈。

    「你沒事吧……哎呀!」因為整個身體是斜斜的掛在山壁上的,這使得背在背上的霜霜得以側過身來,看到兩人身後那現在等同於死神的血紅大鳥。

    「這個是……鳥?」心中對於鳥類的理型,好像跟眼前這一隻有點兒差距。

    「我希望是。」劍傲苦笑道。

    大鳥並不因第一次的失敗而放棄攻擊,或許有那個雞婆的上皇人曾經告訴他們有關於某個叫孫文的前世人類的故事,鍥而不捨的偉大精神令劍傲感動到想哭。因為需要重新調整隊型,整行的紅色大鳥再度劃為一個弧線,飛向較遠處的高峰,然後驀然地做出折返跑。

    「有沒有搞錯,這是在玩戰鬥遊戲嗎?」劍傲悶哼一聲,大聲向老天抗議,然而天上只回給他一個沉悶的雷聲。

    閃光遮蔽了兩人的視線,劍傲直起右手,狼狽的以右腳亂踏著不斷滑下的碎塊,單手負擔兩個人的重量對他來講已經超越極限,再加上老天爺不合作的風雨……手臂不聽話的逐漸與他身體其他部份宣告脫離關係,五指……彎不起來,天雨路滑,短劍的把手好像上了一層潤滑油,把他的手掌逐步往下轉,往下轉。

    「小心!」感受到背後勁風遽自,霜霜還沒察覺到劍傲右手的機能喪失,高聲以傳音的頻率警告。

    手臂不行,那就靠腰力罷!好不容易腳踩到一個施力點,不自然的以身體的力量貼著山壁微微向上撐起,去觸及仍然釘在山壁上閃耀著光芒的晃蕩長劍,兩寸,一寸……手離劍把的長度同時也是巨紅鳥逼進的距離,滿擬可以順利的在那些瘋鳥攻擊前一刻換過左手避開,然而他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腳底的支力點很不合作的滑了一下,然後如散落大雨般的化作土石泥漿消逝。

    腳下頓失憑依,劍傲的身體隨著重力原則向下墜去,心知如此重力加速度下去,右手勢必被落下去的態勢一起拉下,到時那些巨鳥可能吃的就不是肉塊而是肉醬了。

    百忙之中不及細想,五指伸直,顧不得看他抓的部份究竟那裡,總之保命重要,已經完全是豁出去的心態,握手便抓。果然抓到硬物,劍傲心中微喜,終是不至於這麼早把這故事結束掉。

    同時間,巨鳥撲向原先劍傲吊掛的所在,長距離的攻擊不好控制方向,等到那些大鳥發覺自己又押錯邊時,早已收不住勢,同樣的狀況再重覆一次。

    劍傲睜著迷亂的眼,頭髮被風雨吹得亂成一團,瞇眼望向鳥兒重新排列組合的方向,左手忽地在不讓人察覺的狀況下一抽。

    涓滴的鮮血,滴,答。

    雖然避掉了二度的攻擊,劍傲的手卻抓在不該抓的地方,忙亂中竟抓中了劍刃而非劍把,這下子造就了兩個困境,一是力矩過短,無法靠著劍將他自山壁中退出;二是,很痛,溫熱的血液順著手臂流了下來,劍傲聳聳肩,調整他流動的方向,以免流到霜霜那兒嚇到他。

    感覺到自己的手指有被切掉的可能,陷入劍刃的傷口越來越深,而劊子手竟然是自己的劍和自己的重量。

    他無心去注意到那些大鳥的策略變更,竟然不再旋高飛起,而是單獨分飛,顯然因為團體合作不良而拆伙,離得劍傲他們最近的一隻,也是他心理作用認為最為兇猛的一隻,夾帶著勁風,單獨地攻擊而來,婦面的臉猙獰而可怕,劍傲卻強迫自己不畏醜惡的望著牠。

    「難道你們沒有聽過一句話……」

    單挑是吧?劍傲淡淡的露出微笑,那就來罷!

    把心一橫。劍傲凝緊眉,雙手猛然抽直舉高,長劍從山壁上鏗然取出,伴隨著大量的碎石與血液往下滴落,劍傲將長劍反握移近嘴邊,以唇含柄,將他拔離自己已然血肉膜糊的左手掌,然後重新再以手握劍。

    「人為財死……」

    一閃,一劍,然後是一聲淒厲的喊叫。

    詭異的大鳥仰起血紅色得頸子,劍傲的長劍深深刺入牠的頸央,鮮熱的血液順著牠的頸線滑下,大鳥扭動身軀,痛苦的掙扎著,劇烈的拍動著翅牓,試圖將那把長劍從頸子裡擠出來,這可完全苦了劍傲,如果他要擺脫被大鳥的大力拉下深谷去的命運,就必需放棄那把劍,因為現在以短劍單手掛在山壁上的他,不可能再有力道把長劍在不被牠甩脫的情況下倒拔出來。

    但是,晌若這把長劍一離手,往後他們將再也無法渡過沒有路面的橋段。

    事實的時間不容牠多想,巨大的鳥身臨死前將大翅用力一揮,好死不死的正好就打在那劍柄上頭,劍傲拿劍的手臂吃痛,別說原本就因為施力過度而造成的握力減退了,就是原本的力道下,大雨所造成的濕滑也要讓他無法拿捏的住,長劍向外劃出一個圓弧,在雷雨突然地照耀之下閃出一朵銀光後,伴隨著大鳥痛苦的鳴叫,飛快地,一道落入萬丈的深淵之中。

    「鳥為食亡……」

    凝著眼盯著那落下的屍身,帶著劍傲最後的希望,穨然消逝。

    周圍的大鳥似乎察覺到同伴的死亡,化作一列飛行線條,垂直的向大鳥的屍身追逐了下去,劍傲看到牠們臉上的貪婪,那隻不幸犧牲的身先士鳥恐怕要落得屍骨無存了。

    所幸老天爺始終待他不薄,還是怕他死了以後就沒有那麼好玩的人可整了,他離目標的堅硬石塊已不遠,雙腳微微一撐,同時以身體的力量倒拔出短劍來,然後藉著那一股反作用力,用力一躍,雙腳點在一塊最接近的大岩上。

    「我想起來了……『Harpy』──擁有婦人面容的妖異之鳥,奧林帕斯神話中冥王『哈德斯』的傳令者幻獸。但是……那不是應該只是神話?」喘著氣呢喃著,死谷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一觸地,劍傲和霜霜再也消受不住,前者將霜霜頹然解下,自己垂坐在地上,用盡這輩子最大的力量呼吸新鮮空氣。

    應該說「活著真好」?劍傲不禁隨著安置霜霜的方式靠在那窄小的石壁上。

    「大概抵得上一年的運動量……」

    淡然自嘲,為什麼自己一個上皇人要來做這種事,這應該是只會出現在純西地歌劇或童話故事中的題材,就算上天覺得人生無趣,想找點事情來做做,也應該找一些格調高一點的東西來欺負他。比如說東土的聖獸麒麟,還是龍或鳳凰什麼的,要不然饕餮獅鷲等上古的神獸也不錯。

    不自覺的一拍手掌,痛。

    劍傲輕吟一聲,不敢太過於大聲,怕霜霜聽著了會擔心。另一隻手掙扎著抓住了受傷的這一隻手,才能將血淋淋的右手捧起來好好的檢視,而不至於動蕩到傷口,只見手指與手掌間劃了好長一道傷口,血流不止,看的令人觸目驚心。

    「不曉得還能不能動,以後不能雙手捧盞子喝酒,會少了很多情趣呢……」好像在關心不該關心的事情,劍傲苦笑輕嘆。

    他低頭望著短劍掉下去的那個深淵,深不可見底,底下是漆黑的一整片,連東西掉下去應有的水聲和落地聲響都沒有,要撿回來實在是個天方夜譚。少了其中一個支柱點,想要像剛才一樣如法炮製的渡過整個Dead Valley,頓時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甩了甩快不能動的右手臂,其實就算長劍不往下掉,他手臂的力道也到了一種彈性疲乏的程度。他的握力其實不差,照他十六年拿劍的經驗看,本來對這樣的事情相當有自信的,但是單手支撐雙人重量作懸掛行為,已經違反了力學最大守則,再軔的橡皮筋也是會馳緩的。

    「你還好嗎?有沒有怎麼樣?」無法插上什麼話,霜霜被他倚在石壁上,眉間露出過度的緊張神色,好像馬上就要整個人衝過去似的。如果她能動的話,自己鐵定被她帶傷撲下山崖去。

    「你放心。」一如往常的淡然一笑,霜霜好像還沒發現長劍已落,因為她的視角有線,剛才發生的事情如地震混亂一場,教她弄不清楚東南西北的方向,只隱約知道被什麼樣的東西攻擊了,而現在這一項危機解除掉了。

    現在他的腦袋一片空白,霜霜似乎有傳來什麼訊息,然而他卻無心接受。整個人茫然起來,第一次遇到問題讓他完全不想去想辦法解決,也想不到什麼去解決,這簡直是個死胡同,闖不出去。

    「……聽到沒有?」思訊中斷,霜霜些微不耐的語音傳了進來,劍傲猛地驚覺,本能望向霜霜的方向。

    「你睡一下。」笑容微斂,他忽地柔和地說道,眼睛再度瞥開,沒有看向她的方向。

    「不要。」傳過來的聲音十分頑固,為什麼每次都把她當小孩子看待?她也想和他一起分擔問題,人說三個什麼勝過一個什麼,雖不記得成語原文,她卻清楚知道那個道理的所在。

    「那麼得罪了。」還沒弄清楚劍傲此句話的意思,霜霜忽地眼前一花,等到發現眼前的人是原離自己兩公尺的劍傲,強烈的睡意已經使她連多一次傳音都無法再發,就這麼沉沉的睡去。

    「對不起,我應該要唱『搖籃曲』的,但是我現在實在沒心情,對女士這麼粗暴,等下一定和你好好賠罪。」無奈的一笑在她安祥的睡臉前泛起,東土的打穴還是有其發揮的效用的。以他的偷襲手法,霜霜的警覺性還差了老大一節。

    劍傲將五指插入瀏海,在她面前微微鞠了一個躬,復又坐了回來。

    望向眼前澔瀚的天際,如果純粹是來觀光遊覽,這個地方任他來個一兩百次也不會覺得膩,怎麼會有這樣鬼斧神功的所在?這在前世人類的時代,如果曾是海峽,那必定也是極深邃的海峽,以致於在反向隆起之後,也是這樣高聳入天,還沒見到峽谷「一線天」的壯麗景致,不過如果得到谷底,應該可以欣賞無礙。

    握了握僵硬的兩手。如果從餓死在這裡跟自己跳下去這兩項中選一個,他理所當然選擇後者。

    「活著的時候總在猜自己怎樣死法……等到真的知道了以後……」劍傲不自覺得嘆了口氣,仰望遠處翻飛的雲彩淡笑:「卻又不想死了……」

    但是他又能怎樣?他又沒有翅膀,不會飛,又不是壁虎,可以輕易的倒掛在山壁上還穩如凝嶽。早知道他應該要聽聽老人言,走馳道算了,偏要來挑戰什麼Dead Valley,他從小就是這種不信邪的個性,某人就曾告誡過他必定死在這樣的個性上,看來果然有先見之明。

    雨又停了,看來真是雷雨性質,停一陣下一陣的,火紅的陽光從雲朵中鑽出,眼睛被強光刺的有點酸痛,他本能的側過眼,望向沒有陽光的那一面。

    就在他要將視線移離的那一刻,眼前突地不自然的出現一道閃光。

    閃電?非也。劍傲馬上推翻自己的想法,閃電是白光,不會是這種充滿色澤的光線,他終於激動的站起身來,望向閃光所來的方向,這下很確定那光芒的顏色。

    金黃色。

    「到底是……」用手遮住眼睛怕光的那一面,劍傲用自己尚沒有近視的眼睛用心凝望,他確定不是自己海市蜃樓的錯覺,遠方真的有一道金光,是一道,長長的一痕,好像有人用水彩筆在天邊畫上一筆金黃的顏料一般,然後那一痕開始渲染,金黃色的光芒朝他逼近。

    張大嘴,手鬆開,劍傲手中的短劍因驚愕鏗然落地。

    那確然是一種生物,他眼睛應該沒有問題,而且不但是生物,還是一種會飛的生物。

    完全不同於剛才火紅色鳥的醜惡,掩過來的金色生物格調不知高了多少倍,飛行速度緩慢而優雅,巨大的如同西地廣場上的黃金雕塑藝術品。

    視野逐漸看清,不再只是先前那一團模糊不清的金色,那身上的事物應當是鱗片,眼前的生物有著與鱗片相同顏色的大眼睛,完全不適於死谷那死寂的高貴。快捷而優美的劃過兩道岩壁翱向長空,高傲而美麗的長尾揮蕩,輕輕地仰起了頸子,夕陽下,與天邊的那一抹紅色的彩霞遙相輝映,神話的神秘感隱然體現。

    劍傲感到自己濁重的氣息忽地屏住。

    龍族!

    ─道遠˙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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